郭威抬起他的大长腿,一脚将高个子僧人踢进水里。

矮个子僧人的心防已经全面崩溃,绷直了身体倒退着。郭威慢条斯理地从浮木上捡起横刀,用刀光破开僧人的皮肉。

僧人未战先怯,捂着皮外伤跪在地上。郭威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问:“谁派你们来的?”

僧人不说。

郭威抖了抖刀锋,比刀锋更寒的是他的眼睛,僧人吓得一个哆嗦,哭丧着脸道:“是皇后。”

刘玉娘信f,她对f门的推崇与敬贡源源不绝,然这只是表象。

她最爱的,除了身份地位,就属钱财。她从小就对物质有着非常强烈的渴望,得不到,就去抢。以前她只是一个丫鬟,所以偷偷地谋害柴守玉;现在她成了皇后,连“窃国”都做得明目张胆。

她蛊惑圣听,常给李存勖吹枕头风,叫他大兴土木,建盖庙塔,以求f祖庇佑,保大唐江山国祚绵延。

然而天下并不太平,时有战乱,老百姓饿着肚子,还要被叫去充作苦力。庙塔之下,俱是饿死的尸骨。李存勖这个昏君,对此不闻不问,偶尔大臣上表,他轻飘飘地说一句:“贱民死得其所。”四方的贡献和钱财,大部分落入了刘玉娘的手中。

郭威厌恶昏君,比刘玉娘更想让李存勖死。但他到底是理智的,绝不肯便宜了申王。

正要下手斩杀,突然看见不远处飘来一条精致的大船。他眼力好,能从船首之人的身姿气度上看出来者何人,怎么会是他?他转过头,做了个嘴型——豆。

柴守玉初是一愣,很快琢磨出味儿来,对着那矮僧人道:“刘氏除了让你们杀人?还说了什么?”矮僧人背对大船,不知救援已到,一肚子的秘密,全部倒了出来:“皇后说,郭崇韬那个狗东西,老是坏她的好事,假如这一次计划失败,就让我们抵死不认账。”

“就算你们不认账,郭大人也有一百种方式让你们开口。”

“不错,所以皇后教给我们更好的说辞。就说我们是受f祖的指引前来寻找皇上的,被……被奸人抢功阻挠。”好毒。

无论他们刺杀成功与否,柴守玉都躲不过去。朝廷势力泾渭分明,忠奸自成同类相吸。庸碌无为的豆卢革能比身体力行的郭崇韬更早找到他们,说明豆卢革与皇后是一伙儿的。

郭威再不犹豫,一刀捅穿了矮僧人。

他帮柴守玉处理好脚伤,穿上鞋袜,轻轻地对她说:“不要怕,等我。”

郭崇韬与成王殿下曾有同袍之谊,他要去找郭崇韬大人。

柴守玉点头道:“我不怕。”

郭威纵身跳入水中,向着另一个方向游去,豆卢革的大船靠近了柴守玉。

百官之首的豆相一身威仪官袍,撑着雨伞高高地站在船头。左右四顾了一下,对着身后的人道:“快去水下打捞。”卒子们打捞起几具僧人的尸体。

豆卢革故作讶异道:“这些僧人可是皇后娘娘特意派来为皇上祈福的,怎会死在水下?”

柴守玉抬起头:“本宫不知。”豆卢革又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女子,怎能救出皇上?”柴守玉道:“不畏艰险,自然便能救出。”

“大胆!”豆卢革岂能听不出柴守玉话中的讽意,斥道,“依本官所见,分明是大师们救了皇上,而你为了邀功,竟与同伙一道杀害大师。你罪无可恕,来人呐,将这恶毒的女人绑了。”

“谁敢?”柴守玉大声道,“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宝林,无凭无证,谁敢动我?”卒子们迟疑了一瞬。

豆卢革早就与刘玉娘沆瀣一气,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突然,身后一条扁舟急飘而来,竟是蕴了乘风破浪之势。

扁舟速速而至,上面站了四人,为首的便是枢密使郭崇韬郭大人,旁边站着的是满身污水的郭威,身后那两名,不用说,定是郭崇韬的心腹了。

郭崇韬一来便道:“柴宝林救了皇上,居功至伟,下官特来迎皇上回宫。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把皇上抬上来。”两名心腹领命。

柴守玉跟着跳上扁舟。豆卢革气极:“郭枢密使!”郭崇韬翻了个白眼:“皇上龙体要紧,有事回宫再说。”

豆卢革打又打不过他,官职也不比枢密使优越,又被郭崇韬深深地鄙视了,忍不住破口大骂:“郭崇韬,你翻什么白眼!”郭崇韬遂又连翻几个,一脸无辜道:“啊!雨水茫茫,本官定是被迷了眼睛,等闲下来,定要叫太医好好瞧瞧。”豆卢革一阵咳嗽,几乎要被气死:“朱砂,我的朱砂……”

柴守玉憋住笑。没想到领兵打仗的枢密使大人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只不过,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清楚分明地看到,李存勖的脖子上,冒出了一颗一颗细小的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