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松了口气,叹息道:“玉儿,朕委实没有爱错人。只是留你一人在宫中,朕不放心。”

柴守玉道:“臣妾手持凤印,可下教令命人护我。”

李存勖殷殷叮嘱:“你素来与贵妃走得近,若有为难之事就去寻她。”

“好。”

李存勖还是不放心:“朕不在的这段日子,会让郭从谦直接听命于你。你有长孙风范,务必等朕回来做朕的皇后。”

“臣妾记住了。”

“好了,朕要走了。”

“臣妾送一送皇上。”

“不必了,朕先去疏月宫转转。这些日子忙于政事,甚少去看继岌。每每过去,贵妃总说继岌在睡觉。朕想他白日睡觉,晚上总该醒着。”他这是在间接表明自己对爱情的忠诚,特地与贵妃撇清干系。

“皇上且慢!”柴守玉叫住他,“太子被奸人所害,本就失眠严重,如今把过去缺的觉补回来,倒是好事一桩。贵妃说得没错儿,太子觉浅,你一靠近,他就会醒来。太子这身子好不容易养回来,万万不能再受惊了。皇上,来日方长。”

李存勖总是很能听进去柴守玉的劝。他之前见太子的心是多么迫切多么坚定,柴守玉三言两语就将之轻松瓦解了。

翌日,柴守玉站在城墙上,看李存勖甲胄在身,立于十丈之外。

他到底还是天子,天家倚仗赫赫。

士兵们举起武器,洛阳城内罩满寒芒。

骑兵如潮水像城外涌去,发出震天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柴守玉清楚地知道,这只不过是金玉其外罢了。

李存勖的兵,早已被安逸的日子磨软了骨头。

郭威偷偷告诉柴守玉:“你知道那个昏君命谁为前锋,又命谁押运粮草?”

柴守玉等着他说。

郭威道:“前锋乃龙骧指挥使姚彦温,押运粮草的则是副指挥使潘环。这两人都曾被伶人压得抬不起头来,对昏君早有恨意。”

“然后呢?”

“我煽动了他们,叫他们投奔咱姐夫。”

“你就这么自信?”

“嘿嘿。”郭威挠着头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跟大舅哥已经商量好了,里应外合。”

“哇,这么厉害,到时姐夫事成,还得封你做大官。”柴守玉像一个小女孩一般,崇拜地看着眼前的小哥。

谁知郭威却道:“大官,我就不做了。”

“为什么?”柴守玉记得,郭威一心想要出人头地。

“这个,我不告诉你。”

郭威有他自己的考虑。

柴守玉是李存勖的嫔御,若成王登基,柴守玉就是太妃。假使来得及册封,柴守玉还能混个太后当当。

他从来没听说过太妃或太后可以嫁给臣子的。

所以他愿意放弃满腔的抱负,做一个平凡人,与心爱的女人一起浪迹江湖,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郭威认为值得。

他的守玉妹子把最好的笑容与最纯真的感情都给了他,此生足矣。

等到狗皇帝宾天,他就可以如愿以偿。

此时的李存勖还不知道,他这一走,郭威就会联合郭从谦进行各项部署,皇宫即将变成巨大的修罗场。

他骑着高头大马,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一路走去,军民日渐稀少。等到了一个叫做万胜镇的地方,前方摇旗呐喊。

李嗣源从万军之中喋血而来,身后士气如虹。高高的“成”字大旗迎风飘扬,在天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

李存勖怕了。

他以前灭梁打过多少次战役,一次也没有怕过,现在每过一个地方,他都觉得心惊胆战。

他真正了解了什么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生出大势已去的悲凉。

这份悲凉在前锋叛变的时候,堆积到了极致。

于是,他做了一个此生从未有过的决定——跑。

御驾亲征的皇帝,还未与叛军对打,就心生惧意,下令班师回朝。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