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刚被挤掉了鞋,握着扁担正犹豫要不要冲着前面的后脑勺来一下的小贩打量了下顾怀,有些不耐烦:

“外地来的?”

“我这种土包子能是苏州本地人?”

“倒也是,”小贩点点头,“你小子有眼福了,眼下近了端午,春风楼和明月楼的人在争花魁呐,游完街就要去祭苏水了。”

看着万人空巷的场面,顾怀摸摸下巴:“风尘女子也能这么受追捧?”

“穿个儒衫你看起来还像个读人,连这都不知道?”小贩的鄙夷语气更重了几分,“往年能参选苏州花魁的女子,那可都是仙子下凡一样的人物,要不是官府里的老爷请她们出来,咱们这些老百姓哪儿能见着。”

“厉害的厉害的。”顾怀漫不经心地点头,看着远处那些水袖纷飞,舞姿曼妙歌喉婉转的女子,心想这不就是后世的明星艺演么,要是再搞点慈善募捐,大佬的钱原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之类的味儿就更对了。

不过整个江南地界都在闹造反,外面打得热火朝天,城里面还能如此歌舞升平,实在是给人一种极致的割裂感。

这种割裂感随即在一位面貌极美,抚琴唱词的女子到来时达到顶峰。

“啊,苏苏姑娘!”

“苏苏姑娘我爱你!”

“赵公子捐银百两!”

“杨公子捐银三百两,为买美人一笑!”

“土包子,三百两也敢喊些浪荡话?本公子出五百两!”

“钱公子赠诗一首”

络绎不绝响起的叫喊声让顾怀有些不满,他看了眼那女子,心想坐着弹弹琴就能有这么多打赏?跟他娘的银子不是钱一样。

就这么走过的片刻功夫,就到手了近千两,他顾怀要是有这种本事,还用得着为银子而发愁?

只恨此生是男儿啊

哗然声再次响了起来,原来是那苏苏姑娘将刚才赠诗的士子邀请上了大銮,那士子受宠若惊地爬上去,脸上满是对诗得到佳人赏识的惊喜,又唯恐冲撞了佳人,只是坐在纱帘旁露出些自矜笑容。

下方不少士子满脸羡慕,也有不少扼腕叹息,每年这种选花魁的时节,也是他们这些才子的扬名好时机,做得好诗,配上被选成花魁的佳人,自然是成就一段佳话,日后仕途也会增色几分,但今年花魁呼声最高的苏苏姑娘怎么就看上了这货

一个士子打扮,手中还摇着折扇,只是身材有些胖的年轻男子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走出人群。

“哟,这不是一掷千金的杨公子吗?”

“真可惜啊,三百两扔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只可惜苏苏姑娘只爱诗不爱钱财,不然被请上去的可就是杨公子了,可惜,可惜啊”

“陈兄此言差矣,就算爱财,也得挑人不是?若是选了杨公子这样的,今年这花魁可就要花落旁人了。”

“有理,有理!”

几道奚落声从旁边传来,身材有些胖的男子看见那些围过来的年轻士子,脸色难看起来:“你们让开,我不想惹事。”

见几人只是挂着奚落笑容,身子却根本没动,只是戏谑地看着他,男子用力分开人群,大步走开。

被推搡的几人面色也有些难堪,说话也越发不顾忌起来:

“哼,愚不可及的家伙,也敢来此附庸高雅?”

“拿着把折扇,穿着士子服,就以为自己是读人了?还妄想搭上苏苏姑娘,简直可笑至极。”

“要不是靠他那个被贬下来的爹,他也想和咱们说话?整个苏州士子圈,谁不知道这位是个笑话,简直丢尽了他老爹的脸。”

几人没有压低自己的嘲笑声,胖胖的年轻人身子一颤,脸色苍白,步子却迈得更快了些。

“会写两首诗了不起?去你妈的才子。”

喃喃自语声没人听见,而远处的顾怀,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

本钱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