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玉眨了眨眼,又用手揉了揉,是了,没有看错。

她想知道为什么,很想很想知道,于是便顺着他的话,故作幽怨道:“皇上案牍劳形,一日二日万机,臣妾高不高兴,不过是小事一桩,哪能累得皇上分心关怀,还委屈了那三匹好马。”

郭威听着这话,眼里的伤痛缓缓溢出,但他自知有错,又把这痛楚收了回去。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玉儿,你终究还是生气了。”

杨廷玉不知皇帝口中的“生气”指的是哪一桩,只能含混不清地回道:“臣妾哪敢生皇上的气。”

嘴里说着不生气,脸上的愤怒却显而易见。

郭威心里难受得紧,突然做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伸出双手,第一次主动而热切地将她揽入了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头,像小猫一样无助地呢喃:“朕不是故意的,朕只是把她当成了你……”

杨廷玉明白了皇上说的是哪件事。

原来真相和自己猜测的一样,果然是张贵妃狐媚惑主,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成为了第一个侍寝的妃嫔。

她能感受到郭威此刻的悲伤,那是一股子让人鼻子酸涩的味道。她被郭威的情绪带动,脑海中竟出现了“地老天荒”四个字。

她曾听闻,这世上有一种人用情至深,可相守至山无棱,江水为竭,莫说上苍感动,就连山川大河也忍不住为之奏鸣。天荒地老啊,多美妙的字眼,光是想想,就觉得得之不易。可现在皇上突然对她这么好,无一字言爱却字字是爱,她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消化,只能被动地接受。心底里分明感觉到这爱有哪里不对,却不愿承认,大着胆子抬起双手,抱住了皇上的腰。

郭威没有挣扎,将她抱得更紧,语气里分明生出了喜悦,还有一丝庆幸:“玉儿,你这是……原谅朕了?”

杨廷玉点了点头。

郭威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像孩子般展开了笑颜,立即松开了她,扭头朝外面走去。

杨廷玉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工具——皇上做了“亏心事”,在她这得到了慰藉便将她抛弃。

她决定赌一把,在郭威的身后喊道:“臣妾虽知皇上是无意才宠幸了贵妃姐姐,可其他人却不清楚,后宫之大,总有一些势利小人,他们知道了贵妃姐姐的喜讯,一个个赶鸭子似的凑过去,臣妾孤身一人,怕是要遭那些奴才的欺负。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郭威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她。此时他眼里的感情已减去大半,变得恍惚而不可捉摸。他对她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淑妃,这件事朕会考虑。”

他又叫她淑妃了,而不是“玉儿”。

说完即走,不带一丝丝留恋。

杨廷玉恍然站在原地,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可这梦如此真实,真实到身上还残留着皇上身上的温度。她低头看着手中鼓鼓囊囊的一袋子吃食,忽然觉得重如千斤。

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心头缠着一团乱麻,连要请旨一事都忘了。她用鞋尖踢着青石板路上的小石子儿,心想等明日再请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