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潇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来到深山之中,跟着记忆中的路线在树林之中走着,从天亮走到天黑,再到天亮。

不休不眠。

终于,宁潇然提着魏正安的头颅来到一片视野开阔的地方,茂盛的枫树下,是一个小小的墓碑,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宁潇然直挺挺地跪在墓碑前,将魏正安的头颅摆在那里,红着眼眶哽咽地说:“爹,娘,孩儿为你们带来了凶手的头颅。”

一滴泪划过,像小孩子执拗又委屈。

这座坟里根本就没有宁潇然的爹娘,是他在被烧毁的鬼月山庄遗迹中刨出来的庄主令牌。

小小的身躯在大火焚烧过后的废墟之中面无表情,不管不顾地跪在地上刨着找着,想要寻找出一点点关于父母的东西。

当刨出来这块令牌的时候,小宁潇然的指尖早就鲜血淋淋,他把令牌紧紧地抱在怀中,扑在姑姑的怀里大声哭着。

后来,宁潇然把能代表爹娘身份的东西,埋在了这里,立一块小小的墓碑,算是心里的一个依靠之地。

宁潇然跪在墓碑前,耷拉着肩膀垂着头,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在替父母亲人安慰这个不过十七岁的少年。

“爹,娘。”宁潇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吐出一口气说,“孩儿结识了一位好朋友,在他的帮助下才能顺利杀了魏正安。一开始我听说有位皇子在皇城大街游玩,为了得到复仇情报故意接近他,进了皇宫之后更是与他朝夕相处,孩儿发现,他虽贵为皇子,日子却过得不好,妹妹也被发配和亲。”

说起百里子钦,宁潇然的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好像他迷茫的生活中出现了一抹亮光。

他喋喋不休地向父母讲述着自己与百里子钦之间的相处,说道开心的时候还会笑出声。

“爹,娘。”宁潇然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垂泪,“如果你们还在,也一定会喜欢他的,我多想你们还在啊……”

忍住心头的悲痛,宁潇然抹了抹泪,犹豫着说:“孩儿做了一个决定,决定不把对朝廷的恨牵扯到百里子钦的身上。你们会怪我吗?他人生中所有的苦,都来自于朝廷和皇室,细想来我们也算同病相怜。你们二位如此通情达理,定然会理解我的,对吧?”

他说完歪着头傻笑起来,畅想着如果父母在世和百里子钦见面的场景。

这边宁潇然还在和父母聊天,万花酒楼那边,受了伤的百里子钦经过救治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胸口的伤让他只能躺在床上,一动就痛。

“九公子,你醒了?”大黑守在百里子钦的床边,见他醒来,惊喜地问,“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饿不饿?”

百里子钦见睁眼看到的人不是宁潇然,心头有些失落,怎么想也应该是宁潇然担心的模样趴在床头才对吧?

他看着大黑虚弱地问:“你家公子呢?”

大黑恭敬地回答说:“公子去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会回来,他交代小的照顾好九公子。九公子身上的伤已经经过大夫的治疗,也用了上好的药材,公子若是有精神了,小的把熬好的药端过来?”

宁潇然不在,百里子钦心中不悦,摇了摇头闭上眼睛说:“我还要再休息,先不喝。”

“是。”大黑不敢多说什么,毕竟眼前这位可不是自家公子,这可是皇城里尊贵的皇子!

大黑刚转身要退下,又听见百里子钦问:“风姑娘呢?”

大黑又赶快恭敬站在床边,回答说:“风姑娘在隔壁房间里,身上的伤也已经经过救治,外伤已无大碍,只是身体太过孱弱,需要静养,此刻还未苏醒。”

这真是大黑长这么大以来说话最绉绉的一次了,他完全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暗自得意,称赞自己做得好。

等公子回来了定然要告诉公子,让他好好夸奖自己一番才行。

百里子钦听了大黑的回答也放下心来,心里想着,风宜安的命还真是大,都折腾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没有死。

但他又转念一想,也许是葛天一的药的确有奇效,有机会必须要好好见识一下这位神医才行。

能让宁潇然挂在嘴边念叨的,可就没别人了。

此刻的青玄宫厨房里,葛天一不明所以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身体虚弱的百里子钦昏昏沉沉又睡着了,连个梦都没有做,睡得特别沉。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又看到大黑那张脸。

这次大黑看出来百里子钦眼里的那一抹失落,识趣地问:“九公子可是想见我家公子?”

心情不悦的百里子钦闭上眼睛语气生硬地说了句:“谁要见他。”

大黑又问:“那九公子可要起来喝药?药已经熬好了,用热水温着,随时都能喝。”

“不喝。”百里子钦的话语中带烦躁,感觉胸口的伤都更痛了。

自己为了宁潇然都受伤了,那家伙居然不日日夜夜守在自己的床前,都醒过来两次了,也不见他的身影!

“不喝药怎么行?”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人走进房间,对大黑说,“去把药端过来,我来喂九公子喝。”

“是。”大黑应声之后转身出去端药。

床上的百里子钦听到这声音,故意闭着眼睛装睡觉。

“呀,百里兄还没醒来啊?”宁潇然走到床边,面带笑意故意说,“不知是大夫医术不精,还是我这万花酒楼伺候得不行。”

百里子钦闭着眼睛冷哼,偏过头不想说话,心里埋怨他居然过了这么久才来。

这时候大黑端药过来,宁潇然接过后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

宁潇然则坐在床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匙缓慢搅动着,瞧着百里子钦装睡的模样说:“哎呀,昏迷的人如何喂药呢?不如……也把下巴给卸下来?”

他说着,把汤匙放在碗里,伸手准备去摸百里子钦的下巴。

手还未触碰到,百里子钦就张嘴咬了他一口。

“哎呦!”宁潇然吃痛惊呼,“还会咬人?今日的下巴非卸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