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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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终于从东边的山头露出了半张脸,一束煞白的光透过西厢房冲东的窗子,倾斜着照进了我的屋子里,光线中尘糜浮动。
我猛地从半梦半醒的恍惚中醒来,呼地一下坐起身,这才看清眼前的并不是纸人,而是昨晚半夜闯进灵棚的那个疯婆子陈寡妇。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稳定着在刚才的恐惧中狂跳的心脏,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是干啥呀!”
眼前的陈寡妇眉头紧锁,眼睛瞪大,一脸惊恐的压低的声音对我说:“儿子,你赶紧走,等她们回来就来不及了……快走啊……”
说着她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地往外拉扯。我本能地往回缩,她是个女人,当然没我的力气大,被我拽的闪了个趔趄,身子摇晃了两下,咚的一声,头撞在了门框上。
她竟然捂着脑袋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叨叨咕咕地说:“你这个不孝子,不孝子……”
她嘴里叨咕着跑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心中纳闷。我刚来刘家镇,除了刘明华以外我没跟任何人有过接触,为何这个疯子却相中了我,几次三番地来纠缠我?
此刻,外面传来了复杂的脚
步声,送葬的人们都回来了。他们都面色沉重,男人们大多眼圈泛红,有几个妇女仍旧在小声地抽泣,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者,背着手叼着烟袋摇头叹息。
想必老村长的死给他们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痛,看来老村长生前一定像刘明华所说,是个受人爱戴的人。
可一个受全村所有人如此尊敬的老村长,生前到底会有怎样令他感到恐惧的仇人,以至死后会用“镇魂煞”这种邪门的东西来保护亡魂的平安?
……
人们一起动手,拆掉了院子里的灵棚,把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之后,便纷纷散去了。
刘明华带着杨大志来到我的西厢房,道:“三千啊,我把大志给你留下陪你,也顺便帮你打个下手吧,晚上也好跟你做个伴。有啥事你也别见外,就让大志给你安排吧……”
我点头答应,刘明华便背着手离开了。
杨大志是村部杨会计的儿子,身形瘦小,人也憨厚。
扎纸人是个手艺活,他帮不上什么忙,除了给我安排一日三餐之外,便在我干活的时候,在一旁沏茶倒水,陪我闲聊天。
他告诉我,赵村长一辈子无儿无女,老伴
前两年就死了。村子里唯一跟他沾亲带故的,就是刘明华。
刘明华的母亲赵六姑,是老村长的远房堂妹,所以刘明华管他叫大舅。也正因如此,老村长下葬的时候,刘明华才做了“孝子”,扛了灵幡。
杨大志是个话痨,聊着聊着,便聊起了刘明华的母亲赵六姑。他告诉我说,赵六姑是这一带十里八村有名的出马仙,家里供奉着常仙三太奶,谁家有个大夫看不好的邪门癔病,只要找到她,都能手到病除,所以整个刘家镇除了死去的老村长,就数赵六姑的威望高了。
我一边低头干活一边听着。忽然想到昨晚棺材上的那一对连体的纸人,难道那“镇魂煞”是这个所谓的赵六姑放的?
其实这事,真的与我无关,但还是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假装无意,头也不抬地问道:“老村长生前是有什么仇人么?”
杨大志一愣,旋即一摊手,摇头道:“不可能,赵村长的为人,怎么可能有仇人?”
杨大志一脸茫然,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道:
“你咋突然这么问?”
我一笑,道:“我在棺材上看到一个符咒,是镇压恶鬼
的,我就寻思着,可能是老村长生前有什么仇人……”
我顿了一下,又说道:“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看得出来杨大志是个憨厚的人,没什么心眼。如果他知道些什么,一定能问得出来。如果他不知道,也不会把我们之间的谈话传到别人的耳朵里。
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乱打听雇主的事情。
“不可能,你肯定是看错了,嘿嘿,老村长人好着呢,我长这么大也没看他跟谁吵过架拌过嘴。再说了,就算有仇人恶鬼啥的,有赵六姑在也啥也不怕!嘿嘿……”
我没猜错,他果然没什么城府。
……
有个人陪着聊天,的确轻松不少,我干了一天“两进”的活计,干出了至少四分之一。
太阳落山后,杨大志弄来两碗面条,我们吃了之后,洗漱一番,便都躺炕上休息了。杨大志这人觉来得快,跟我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便打起了呼噜。
呼噜的声音很大,搅得我睡不着,只好侧着身子躺着,望着窗外煞白的月色,回忆着到刘家镇以来发生的这些怪事,满脑子都是那对连体的纸人。
到了
半夜的时候,右眼皮忽然狂跳了起来。
左眼跳喜,右眼跳灾,我被搞得心慌意乱,赶紧起身掐了一小块竹篾,蘸了点唾沫,粘在右眼皮上,这才消停了一些。
我背对着杨大志,抱着膀子,刚有了点困意,突然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我迷迷糊糊地转身,含混地问道“大志,你干啥?”
可我的话音未落,杨大志忽地坐起了身,两只手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子。
借着从窗子里透进来的煞白的月光,清楚地看到眼前的杨大志,五官纠结在一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那面目狰狞的样子,好像一只吃人的恶鬼。
他那瘦弱的身子,不知道哪来一股力气,两只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
那两只手冰凉梆硬,好似冻了冰的铁钳子,我浑身觉得好似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冻僵。
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令我浑身发软,眼前发黑,眨眼的工夫就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姓赵的,我要弄死你……”
在我彻底昏迷之前,听到杨大志恶狠狠地对我说道。那声音沙哑,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一下一下割裂我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