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的兵家门人运筹帷幄,总是能料定先机,以先手弥补军伍经验不足,堵住亲军冲锋的方向,一层层叠加设置障碍,拖慢对手的度,削减他们的意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李当户和韩嫣知晓这个道理,但对手能力委实太强,让他们明显感到棘手,却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

幸运的是,冲锋的队伍中有不下三百沙陵步卒,这些人形兵器根本不在乎对手设置多少障碍,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必然严格执行命令,所有手段全部用上,只为撕开敌阵。

管他设置多少障碍,只要没有被“杀死”,他们就会不断向前冲,用手中的武器开出一条“血路”。

沙陵步卒之外,云中骑同样不受障碍影响。

昔日随魏悦深入草原,除了身边的同袍,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遇到障碍就退缩,被包围就一蹶不振,他们岂能活到今日。更不会在草原杀出凶名,令胡骑闻风丧胆,听到云中骑的号角声就双腿抖,恨不能插翅飞逃。

“杀!”

沙陵步卒和云中骑互相配合,硬是撕开虎贲军设置的障碍。

上郡骑兵挥骑射优势,不断以箭雨点杀虎贲军的队率、什长和伍长。仿效魏悦赵嘉,彻底打乱对手的中下层指挥调度。

随着亲军不断爆,虎贲军的优势逐渐减少,从表面上看,胜负已无悬念。

然而,观战的赵嘉和魏悦却是神情凝重,两人都注意到一个问题,从战斗开始,虎贲军的骑兵一直未动。

若非像淮阴侯后人一般,压根没有设置骑兵,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陷阱!”

就在赵嘉出惊呼的同时,指挥虎贲军的兵家门人祭出杀招。

原本护在他四周,被视作“亲卫”的两百人,突然间结成新阵。四周的虎贲军迅让路,两百骑瞬间杀出,没有正面迎击亲军,而是借战阵绕到旁侧,横空斩出一记重击,将阵中亲军从中截断。

“变阵!”

奇袭已成,虎贲军吹响号角,军阵一变再变,乱中有序,亲军进一步被切割,尾难相顾。陷入这样的战阵,即使战斗力再强,也如双腿陷入泥浆,再也动弹不得。

“当户和王孙……”接下来的话,赵嘉没有出口,魏悦和曹时却都明白,这一场比试,亲军断无取胜可能。

在战场上,身陷敌阵无法突围,无论多么精锐,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

看出这一点的不只他们,还有高台上的天子和群臣。

见虎贲军困住亲军,尚有余力分兵夺取战旗,敲响战鼓,刘彻的心情很是复杂。

一方面,亲军一胜两败,打破成军以来未尝败绩的神话;另一方面,兵家众人展示出的才干和能力,注定对国家大有裨益。

两相对比,刘彻终是为得才喜悦,决定演武之后即为兵家诸人授官,集合众人之长,扩充并练成强军,其后开赴边郡,同边军互相配合,早日马踏茏城,屠灭匈奴!

对战结束,不代表演武终结。

鉴于对战规矩改变,入林登塔的规矩也相应做出修改。索性不分胜负,一律准许夺旗,能否取得最后胜利,全看各自本事。

之前的比试中,窦良和灌贤等夹在队伍中,样子不显,自家父辈兄长都未必能认出。

如今则不然,登塔全靠本事,既能组合也能单刷,几人一合计,干脆组队,争不过非人的同袍,踩下虎贲绝对没问题。

他们都在曹时麾下,这次演武也碰巧都被选中。

陷入乱阵之中,没有云中骑和上郡骑兵的本事,无法随曹时一并杀出。几人很是不甘,憋了一肚子火,如今能光明正大还回去,自然不会留手。

彼此是竞争对手,哪需讲什么规矩礼仪。

窦良扯掉谦虚人设,灌贤和王须齐齐撸起袖子,陈蟜拽着刘进往树后一藏,手-弩爪钩齐上,压根不想着登塔,专为坑人。

有吏实时呈报林中情形,再由宦者上禀天子。

知晓自家子弟所为,窦婴和窦彭祖木着表情对视一眼,都十分怀疑,那个阴招迭出的真是自家的娃?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陈午捂住额头,表示不想说话。

王信看看窦婴,又看看陈午,决定随大流,一样不出声。

刘进的亲爹很是苦恼,思及已经仙逝的桃侯刘舍,再对比自身,实在无法相信,宦者口中的是自家长子。

灌强倒是很想得开。在他看来,自家兄弟这么做很好,也很聪明。损是损了点,可有个聪明的兄弟,总比拖后腿的蠢货要强。

随着虎贲军6续出局,亲军锁定塔顶汉旗。

因兵家大佬没有参与夺旗,赵嘉、魏悦、李当户、韩嫣和曹时也主动退出。最后的争夺在沙陵步卒和云中骑之间展开。

不过,最后的胜出者却不是他们,而是动作敏捷,擅长把握战机,配合默契的卫青和赵破奴。为确保两人优势,公孙敖和赵信放弃向上攀登,帮他们挡住对手。

两名少年一同登上塔顶,合力擎起汉旗,隔空朝高台处挥舞。

咚!

鼓声起,宣告演武正式结束。

刘彻拊掌大笑,高声道:“好!”

汉旗呈至御驾前,亲军和虎贲军再次列阵。刘彻心情极好,不仅要给兵家众人授官,令虎贲正式成军,更决定给四营亲军奖励。

听到天子之言,赵嘉精神一振,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转头看向葛衣赤足的几名墨者,赵校尉弯起双眼,瞬间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