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内客省使王峻奉刘知远之命,在公子亭设酒调和将相之间的矛盾,还请了一些交好的官员,充当说客。

史弘肇虽张狂桀骜,对刘知远倒是忠心,有了这么个台阶,也便打消了追杀苏逢吉的念头。他心里清楚,苏逢吉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真要见了血,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当时不过是一时冲动,生了杀意,仔细想想,动嘴就够了,何必动手动脚,苏逢吉区区一个官的命,怎么配让他一个武将付出代价。

也许是因为找到了刘承佑这个大靠山,苏逢吉看向史弘肇的眼里没有了畏惧,现在他的女儿正在和郭副枢密使欢好,马上他就要做郭威的老丈人了。史弘肇要想杀他,先过了他那乖女婿一关。

今日的史弘肇显然已经萌生了休战之意,苏逢吉觉得甚有面子。刚好王峻提议行酒令,众人玩得不亦乐乎。

史弘肇只懂喝酒,行酒令还得靠身边一个姓阎的门客。

苏逢吉身边的小厮弯下腰来,对苏逢吉道:“相爷你看,史大人连行酒令都不会,全靠身边那个姓阎的,还嗤笑说你手中的毛锥子不如他的长枪大剑,真是笑死人了。若没有毛锥子,军队的物资给养从何而出?”

苏逢吉喝得有些高了,顺嘴说道:“就是。他那长枪大剑,还得姓阎的来调和。”

这句话说得略重,刚巧被史弘肇听到,当下大火,掀翻了桌子:“苏逢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当众取笑老子,老子今天能来是给皇上面子,从来没把你放进眼里过。你要不服,有种出来打架。”

苏逢吉想到自己有靠山了,不用再惧这莽夫,大声回了过去:“本相就取笑你了,怎么着。你史弘肇就是没用,这一辈子都离不开姓阎的。”

“哗啦!”

史弘肇震怒之下,摔碎了一个酒坛子。他平生最自卑的就是娶了个姓阎的夫人,出身歌妓,因沉迷她的美貌,忍不住娶为正妻。今日苏逢吉一个一个姓阎的,叫他不得不产生联想。

“苏逢吉,你个指桑骂槐的孬种,老子今天把话放在这儿,千万别单独让老子给碰到,否则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平时出门多带些人,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劈了自个儿身前的矮桌,扬长而去。

苏逢吉不屑地撇了撇嘴,还拍了桌子:“砍桌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着本相的脑袋来呀。”

小厮用手拍着他的背,柔声细语地劝道:“算了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您看史大人都走远了,切莫气坏了身子。”

苏逢吉大声道:“好,宰相肚里能撑船,本官不和他计较。本官堂堂正一品宰相,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过来撒野的。”

今日他腰杆子挺得格外直,终于挽回了一些面子。

他打心眼里感激大皇子。

夜渐渐地深了,郭威没有回来。

菜凉了热,热了又凉,柴守玉等啊等,连郭威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过是一顿饭,吃得未免也太久了些。以郭威的性子,不会在大皇子那多加停留。

柴守玉有些心焦。

她问出去打探消息的部下:“怎么样了?”

部下道:“大人自踏入福记酒楼,一直没有出来过。”

“那大皇子呢?”

“也不曾出来。”

“会不会是两人从后门出去了,一道参加了将相调和宴?”

“回夫人,调和宴已经结束。据混进宴会的兄弟说,并未见到大人和大皇子。且福记酒楼只有前后两个大门,都有我们的人盯着,大人只要一露头,我们就能看见。”

“他不出来,你们就没想着进去看吗?”

部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试过了,但酒楼有大皇子的人把守,只要一接近,他们就把路给拦住了。我们请求通报一声,他们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拦着,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禀告夫人。”

柴守玉将孩子交给了乳娘和丫鬟,拿了件披风罩在身上。毕竟是秋夜,凉到身子她的夫君会心疼。

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

“去马厩里牵匹马来,和我一块儿去接大人。”

部下提出建议:“要不要多带些人?”

柴守玉道:“不用。”

汴州城内,天子脚下。刘承佑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明着杀人放火。

马儿很快就被带来。

柴守玉骑着马,像一支利箭射入了黑夜。披风高高地扬起来,一身凶气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