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册上,赫然记录着潞王李从珂与霜霜姑娘的往来。

男人花心,不是什么大毛病。问题就出在时间上。

李从珂每月都会去霜霜姑娘那里一次,最近一月去了两次。

安重诲忍不住想:为什么要去两次?

他不认为这是巧合。

潞王是个自律之人,做事极有规划。若非如此,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有了军功。安重诲一想起李从珂背刀跨马、雨中疾驰的样子,就心有戚戚——

此子非皇上亲生,手握一定兵马,野心勃勃,日后必成大患。

查,必须深查。

从哪儿查起比较好呢?

安大人眼前一亮,梅花糕。

梅花糕虽是霜霜姑娘亲手做的,但过程复杂,需要有人帮忙。伺候她的丫鬟翠儿受不住极刑,招出梅花糕是潞王所好。霜霜姑娘学这手艺,完全是为了讨好潞王。

安大人得到供词一张。

大茶壶怕了安重诲,也跟着招供,说潞王殿下曾为了霜霜姑娘,差点与兵部的吴大人打起来。幸好被手底下的人拦住了,否则定要闹出动静。

安大人又得到供词一张。

老鸨儿最为明白,给出了第三张、也就是最有力的供词——潞王在京中开有一家药铺,霜霜每次生病都去那里抓药。在看望吴大人之前,霜霜借口风寒去过一次。

证据确凿,安大人将之归拢,交于圣上。

李嗣源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觉得来得太过容易。又或者说,在他的心里,李从珂占了十分重要的位置。他多希望手上的供词是假的,继续维持父慈子孝的局面。

他在迷茫的时候,总是会想到璇珠。

他必须去章华宫一趟,听听璇珠的意见。

璇珠看了证词,也觉得奇怪,为何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潞王,就跟约好了似的?潞王为人沉稳,不该留下这么多痕迹。

她安抚了李嗣源一番,想到另一种可能:“这安大人为人如何?与潞王关系又如何?”

李嗣源道:“安重诲曾跟在朕身后随从征战,颇见亲信,为人明敏谨恪,性情也极为耿直。当初朕要封从珂为潞王时,他就百般劝阻,说什么养儿不如亲生儿,迟早养出个白眼狼。朕拂了他的意见,他还有些不高兴。”

仗着往日情分给皇上甩脸子,这安大人确实耿直得很。既会骑马打仗,又懂得济世安邦经略,一门心思想要为皇上排忧解难,明知得罪人也直言敢谏。李嗣源能容他,就是因为他有着许多好处。

王璇珠明白了,敢情安大人审理此案夹杂了个人喜好。从一开始他就将矛头指向了潞王,误打误撞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想着安重诲尚未走远,王璇珠命人去请。

一个时辰后,安重诲至章华宫。王璇珠当着李嗣源的面儿问他:“安大人,你怎知吴大人被害一事,跟潞王脱不了干系。”

安重诲直言:“就凭他本月多去了一次茗香楼。”

王璇珠心下明了。

那名册她也看过,本月是茗香楼的花魁大典,潞王多去一次,再正常不过。但安大人与潞王心结甚深,摆明了是对潞王有成见,查起潞王自然不遗余力,这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潞王并非做事不周全,而是来不及消灭证据。他没料到,茗香楼那么多恩客,竟会第一个查到他头上来,也料不到安重诲对他心结如此之重,为了供词用尽手段。

李嗣源疲惫地坐着,身子微有些歪,他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最后挥了挥手,道:“传朕旨意,叫石敬瑭率兵包围潞王府,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安重诲意气风发地执行命令去了。

涉及到谋朝篡位,潞王这是死罪。

李嗣源向着璇珠,继续道:“既然真相水落石出,魏婕妤那里也不必等到蚕桑大会了。朕这就下旨,将她打入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