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李嗣源就叫孟汉琼带了圣旨,到刑部大牢去捞人。

孟汉琼回来的时候,一脸不忍。李嗣源问他为何露出此等表情,孟汉琼道了三个字:“太惨了!”

他看到安大人的时候,浑身是血,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池中捞出来似的,奄奄一息。

李嗣源后悔了,心疼了,叫孟汉琼再跑一趟,请太医去给安大人瞧瞧。

太医回来已是第二日巳时,说安大人身上大伤小伤五十几处,皮开肉绽的,还粘住了衣服。洗伤口与上药都花费了好几个时辰,是以回宫晚了。

李嗣源的心揪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去安府瞧瞧。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有何颜面面对安大人,见着时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想来想去,没个主意。

然后他又想到李从珂,下手怎会狠辣至斯?安大人年纪大了,再在那牢里待上几天恐怕就要一命呜呼。

帝王的猜忌像野草一样疯长,李嗣源心烦意乱。

而此时此刻,章华宫里却是温情暖暖。柴守玉将头靠在璇珠的腿上,享受着璇珠的抚摸。蚕桑节以后她就要出宫了,剩下的每一天她都格外珍惜。

璇珠看着守玉日渐长开的脸蛋,苦涩的心中有了些许安慰:“玉儿,你长大了,还找到了良人,姐姐为你感到高兴。”

柴守玉从不掩饰自己对郭威的喜欢:“是哩,小哥是我千挑万选的好夫婿,在我眼里,他是天下第一好的男子。”

每当说起郭威,她都是一脸自豪。

王璇珠忽然想起了以前的李嗣源。

曾经李嗣源也是她心中的天下第一,她以为她的男人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可现在,她要使用计谋才能获得他的信任。

她不但言语上骗了他,就连安重诲身上那伤,也是故意栽赃嫁祸。

她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宫,但郭威可以。郭威找到石敬瑭,让石敬瑭去刑部大牢买通行刑之人。

石敬瑭这人,个子不高,皮肤黑瘦,寡言少语,但是做事妥帖,叫人放心。

他有本事叫狱吏管好自己的嘴巴。

安大人身上的伤看起来严重,实则没伤到筋骨。做戏做全套,非得打中李嗣源的七寸不可。

璇珠感到莫大的悲哀。

她有点羡慕起柴守玉来。羡慕她的豁达,羡慕她的自在,羡慕她挑中的男人,愿意为了她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

帝王之妻要想得到幸福,比起普通民妇,付出的是十倍、百倍,甚至千倍,得到的却寥寥。

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踏入深宫再无回头之路。

已经很悲哀了,不介意再悲哀一回。自己虽泥足深陷,可守玉值得更好的未来。她必须让守玉尽快出宫,不惜利用一切手段。

曹端。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生出一把无形的刀。

她以前只想安安静静地陪在李嗣源身边,相敬如宾,岁月静好,不在乎名分与地位。可现实告诉她,深宫之中只有斗争,岁月静好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奢望。为了这个奢望,她差点累得守玉枉死。现在她为了守玉,决定去争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曹端的优点是太能忍,缺点也是太能忍。

十几年都忍下来了,不会急在这一时。她似乎永远淡定,永远沉稳,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不会轻易出手。

现在璇珠与潞王结了梁子,等若打草惊蛇。璇珠完全可以确定,短时间内曹端会做一只瑟缩的龟。既然她要躲在壳里一动不动,璇珠不介意帮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