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这天,宫里上上下下都沾上了节日的喜庆,无不热闹。因着此次是晚宴,布置的宫人已是从早便开始忙碌起来,平时较为安静的宫巷也是宫人来往不绝。各宫的妃嫔也早早开始精细挑选宫宴的服饰,盼得此次宫宴上能艳压群芳。

将近半个月的修养,安达已是大好,行走坐立也没太大问题。而碧溪虽背脊处伤疤还未好全,但是下床行走已是无恙。

“没想到安公公居然还会做花灯。”

香芹怀里抱着一些彩纸和线团,从屋内走了出来,只见安达手拿竹签,手法灵活如变戏法,几下手中就有了个大概的花灯形状。

“我坐在这里看了快半个时辰,都没看出什么门道出来!”碧溪嘟囔着嘴,“安公公,你可别藏私啊,快教教我啊!”

“你可别怪安公公。”香芹讲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挨着碧溪坐下,将安达用竹签做好的大概花灯轮廓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碧溪,你还是放弃吧,这么细致的活你是做不来的。”

“好你个香芹,竟然编排我!”碧溪气恼不过,正准备起身,可是动作太大,一阵轻微的疼痛从背脊处传来,又立马坐回凳子上,故意“哎哟哎哟”地叫唤。

这可把安达和香芹吓了一跳,立马放下手中的活,来检查她的伤势。

“哈哈哈哈哈!”碧溪摆了摆手,笑了起来,“故意装出来吓你们,看你还敢不敢再编排我了。”

香芹见她这样连连求饶:“好碧溪,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安达笑了几句,有点无奈道:“碧溪伤还没好全,就开始龇牙咧嘴了,要是大好了,我们还不定有多少苦头吃呢!”

碧溪伸出拳头嘴里骂骂咧咧,安达对着她摆手连声讨饶,倒是香芹在一旁看得好笑,有一种祸水东引之感。

风夹着清晨的味道,掠过湖面,掀起阵阵涟漪,一道带着院外三人的欢笑打闹声飞过森严的宫墙。

孟长瑾刚从内室走出,入目处便是这一番景象,心中感慨万千,一丝笑意慢慢在她嘴角漾开。

玥覃苑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安达可愿意多收我一个学生?”孟长瑾在他们之间坐下,拿过两根桌上的竹签,侧头问道。

她来了三人也不见拘束,碧溪快人快语,立马上前打趣道:“宝林来了,这下我可放心了。”

“为何?”香芹有些不解,想了一下又笑道,“你的意思是……宝林比你的手工倒还要差些?”

“这可不是!”碧溪略扬起下巴,有些洋洋得意,“我们宝林在这个方面完全与心灵手巧沾不上边,本来以为今日我的花灯肯定是垫底的,如今有宝林在,我自然是不用担心了!”

“就你话多!”孟长瑾伸出竹签朝碧溪挥了一下,“虽然我在绣工方面的确比较笨拙,但做这花灯我们都是第一次,谁胜谁败还未知呢!”

碧溪朝她吐了吐舌头,又对着香芹使眼色,一副要她看好戏的样子。

安达取过几根竹签,小幅度地往孟长瑾处靠了靠,轻声问道:“可是要做什么样子的?”

“我要,我要做成貔貅样式的,不不,太复杂了,还是……老鼠样式的吧!”

“嗯……就玉兔样式的好了。”

“那就翠鸟样式吧。”

安达手中的动作一停,不由地问道:“翠鸟?”

“是啊。”孟长瑾轻叹一口气,侧脸望过去,只有高高的红墙绿瓦上,澄空如璧,纤云不染,“这样或许就能飞过这高高的宫墙,浩浩长空,自由自在。”

碧溪和香芹一齐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望着眼前的宫墙,静默无言。

安达偏过头,微弱的阳光映在她无尘的眼眸中,竟好似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

“那我们便先做翠鸟样式的花灯。”

三人的思绪被安达的声音拉回,一时有些失笑。安达却也装作不知,笑了笑便拿起竹签编了起来,只是手中的动作已是比之前缓慢了不少,口里也时不时发出低声指点的话语。

日渐中空,阳光破云而出,已不再似清晨那般和煦,倒是刺目的很。初见雏形的翠鸟宫灯静静地躺在石桌上,细碎的彩纸、竹签散落在一侧,在骄阳的炙烤下也似是没了精神。

“宝林。”

香芹和碧溪手中捧着衣饰推门而入,孟长瑾正在细心擦拭琴弦,闻得二人声音,便抬头望去。

“这是方才尚衣局派人拿过来的衣饰。”香芹将手中的物件放下,“宝林快过来试试,那边说是照着宝林的身形做的,不知是否合身。”

“无妨。”孟长瑾并不起身,只转头继续方才手中的事情,“既是照着身形做的,定是合身的。”

“宝林。”碧溪捧着呈衣物的木盘径直走到孟长瑾身旁,“您快看看,快看看呀,刚刚送衣服过来的宫人说这可是今年云州新贡的西风云锦,我还从来没有摸过这么柔软的锦缎,这进贡的果然是不一样啊!”

经不住碧溪的几番推搡,孟长瑾只好放下手中的帕子,起身向碧溪手中瞧去。

香芹立马走上前来,与碧溪一道将那云锦铺展开来,紫红的云锦若那初生的朝霞,丝线在衣襟处勾勒出祥云之形,裙裾仿若漾着翻腾的云海,逼得人移不开眼。

香芹和碧溪拉起那云锦往孟长瑾身上一比,碧溪抬眼一望,不由赞叹道:“这颜色更衬得宝林肤白如玉,仿若天上的仙子,今晚宫宴定将她们比了下去!”

“瞧你这得意忘形的样子。”香芹瞧着碧溪这痴痴的模样也笑了起来,偏头看向孟长瑾,却见她面上不见喜色,倒是有些许担忧之色,再看那华贵云锦,心里也是大概知晓,“宝林可是怕穿着这云锦去宫宴过于招摇?”

“嗯。”孟长瑾点了点头,“是招摇了些,穿着它去赴今晚的宫宴恐怕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可不成,这可不成!”碧溪立马将这云锦卷起来放回檀木盘里,“如此这衣裳倒是个麻烦了,宝林我们还是换身衣裳好了。”

说完碧溪便急忙转身走进内室,不出一会儿便在里面唤道,“宝林,快进来试试这几件可好?”

孟长瑾看向香芹,无奈笑道:“我们家这碧溪啊,什么时候能将这火急火燎的性子改一改?”

香芹与她相视一笑,听得里面的催促声,只好上前推了推孟长瑾:“宝林快去吧,再不去,我们可要挨数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