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便白了大半头发的儿子,眼前这个咳血的儿子,眼前这个对自己怒斥的儿子,邵登云靠在扶栏上看着这个儿子慢慢摇头,无声胜有声。

气息喘匀,邵平波似乎察觉到自己不该这样跟自己父亲说话,又放缓了语气。

“退一万步说,邵家走到今天已经没了退路,也不能退缩,退一步必将万劫不复,谁能放过我们?无论是燕国还是韩国,都要将邵家给斩草除根!邵家若垮了,父亲您应该能想象到柳儿会是个什么下场,那些人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放过柳儿吗?难道您愿意看到柳儿成为青楼坊间任人亵渎的妓子吗?父亲,只要邵家还在,谁都动不了柳儿,只要柳儿背后的势力还在,昊真就必然要好好善待柳儿,哪怕是虚情假意也好。”

“父亲,您听我一言,柳儿嫁给昊真不是坏事,儿子的的确确是在为她着想,今后就算邵家败亡,柳儿只要成了王妃,不说今后衣食无忧,哪怕死也能死个体面,不至于被人亵渎。”

“父亲,有些事情没办法的,要说苦,只能说柳儿命苦,不该出生在邵家。父亲为燕臣时,若不背叛燕国,柳儿会是什么下场您心里清楚。如今同样是如此,邵家一旦垮了,柳儿同样难逃一劫。从她出生在邵家的那天开始,许多事情就注定要面对,而不是我在害她!”

邵登云一脸悲伤道:“理由!借口!你为什么不问问柳儿自己愿不愿意?你把你的道理去说给她听,交由她自己来选择,看她愿不愿意要你给的荣华富贵?”

邵平波:“柳儿不谙世事,目前做不出理智的选择,身为家人,有责任帮她把握方向!我宁愿她后悔一时,也不愿她后悔一辈子!”

邵登云咬牙道:“你是要强逼她嫁过去吗?”

邵平波摇头:“父亲放心,全凭自愿,我只是给她一个选择,绝不会逼她,她愿意嫁则嫁,若不愿意,我绝不逼迫!”

这话说的邵登云和羊双一起愣住,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柳儿的性格怎么可能答应这样嫁出去,这位和齐国那边已经谈妥了,真的能容这样的意外出现?

邵登云立刻逼问:“此话当真?”

邵平波:“只要父亲答应让柳儿自己做出抉择,不对柳儿的决定做任何干扰,我便能答应父亲绝不逼她!”

“好!”邵登云指着他,“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邵平波:“决不食言!”

就在此时,候在外面的邵三省快步来到,禀报道:“老爷,大公子,小姐在外面求见。”

邵登云指点向邵平波,“来了,找你的人来了,你自己解释去吧。”

他已经被女儿哭着要过交代,具体怎么回事他压根不清楚,无法给出任何交代,让她等大哥回来弄清楚再说。

“咳咳!”邵平波握拳嘴边咳嗽一声,偏头道:“有请!”

“是!”邵三省离去。

没一会儿,邵柳儿快步来到。

前后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显得成熟了不少,少了那份长不大的天真烂漫。

“父亲!”邵柳儿只对邵登云行礼,没给自己大哥行礼,而是直接质问:“大哥,外面传言,你要把我嫁给齐国的英王续弦,是或不是?”

邵平波摸出手帕,拭去嘴唇边的血迹,又慢慢擦拭着掌中咳出的殷红,平静道:“是有这么回事。我前往齐国时,恰逢昊真丧偶,于是我便为你向齐皇昊云图求亲,齐皇已经答应了。这趟回来,正要告知你这桩喜讯,不想你已经是迫不及待找来了。”

从他嘴中得到了确认,邵柳儿心凉,怒道:“大哥莫非忘了给我的承诺?”

邵平波斜眼道:“承诺?什么承诺?”

邵柳儿:“谭耀显!大哥答应过的,你给了谭耀显三年时间的。你说过,只要他三年后能做出个样子来,你便同意我嫁给他的,三年期限未到,为何食言?”

“谭耀显?”邵平波手帕擦拭着掌心,“柳儿,忘记那个人吧,他不可能再回来找你的。”

邵柳儿愤慨道:“你凭什么这样说他?我答应了等他三年的,三年期限不到,我谁也不嫁,谁敢逼我,我死给他看!”

邵平波:“别说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他也不可能回来。你们私奔的那天,他离开你后,我接到一个消息,他那个百无一用的生遭遇了乱匪,手无缚鸡之力,已经死于乱刀之下,回不来了。”

邵登云和羊双皆迅速盯向他,皆意识到了点什么。

邵柳儿怒斥:“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