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依转身就走,一路回到自己的鸳鸯宫,沿途皆有宫装女子、青衣男子涌出拜服,她一路穿过十二道宫门,走入最深处的锁心宫,推开主楼的门,一挥手门扉关闭,候在外面的八百男女都晓得教主有事要处理,今晚是不用翻牌子、招乐师、舞姬、剑客助兴了。

沈依依迈步上了主楼八层,一个形如枯槁的三角眼男子躺在角落的床榻之上,听到动静努力地起身,可这动作牵动心肺,他立马剧烈地咳嗽起来,沈依依飘然过来,朝他嘴里塞了一枚从药头陀那里拿来的换新丹,那男子咽下丹药,发黑的脸色突然转白,又转红,满头黑发渗出黑水,沈依依细心为他擦拭后,见他呼吸已没那么急促,便扶着他躺好,脸上展露微笑道:

“师父,这是老药炼的寿数丹,可增20年寿数。”

男子去摇头道:

“依依,我这身子再拖20年又能如何,你来找我,必有大事,说吧。”

沈依依靠在他头侧,捡起床头的一把小扇轻轻摇晃,姿态比在药头陀跟前更为放松。

“神京密报,梁王与剑儿接触,似乎欲行弑君谋反之事。”

“咳咳~”

男子剧烈的咳嗽起来,沈依依连忙从床侧的八宝炉内取出温热的药茶,给他灌了一盏,男子才稍微平复了一下,眼睛却透着火辣辣的光芒,道:

“梁王势单力薄,弑君不正,篡位必死,不可让剑儿搀和进去。”

“可剑儿他......”

男子一把攥住欲言又止的沈依依衣袖道:

“梁王本为陛下从子,当过太子又被陛下亲手废去,难免心生怨恨,他这几年来励精图治,广立声势,博取贤名,可他忘了,这皇帝谁当,是谁说了算?”

“是我们。”

“无错,他早年在济州搞那什么武一体,体恤生民的仁政,收罗被罢黜的百家子弟,培植势力,如此作为,实乃面善心狠之辈,天门,会让一个如此施政的皇帝上位吗?他又能给天门多少好处,能比陛下现在给的多吗?”

沈依依摇了摇头,不过心中却在想,若是梁王愿意答应倾全大汉之力与西蛮决战,助她天一教一统西方,她倒是可以助其一臂之力,那男子见她一脸思忖模样,知道她动了别样心思,忙喘息着撑着坐起,双手抓住沈依依的柔夷道:

“听我一句劝,我在陛下身边待了整整三十三年,他远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懦弱,皇六家、禁军、五军校尉都被他死死攥在手中,六扇门内暗中培养的高手不计其数,天下各州更是散布了不知多少细作,梁王行事,志大才疏,百家弃子,只知空谈,行事浮夸,难保机密,陛下此时,恐怕已在寻找机会诛灭梁王,万不可让剑儿去趟这浑水啊!”

沈依依被这男子当头棒喝,如梦初醒,她不是看不起当今皇帝,而是非常看不起他,为人毫无帝王风范,做事唯唯诺诺、面对天灾人祸犹如惊弓之鸟,没想到他背后藏得这么深。

“以前师父从不讲这些,如今讲来,莫非诓我?”

“哈哈哈哈哈,我一个被人驱赶出来的太监,能有什么牵挂,无外乎看着那小皇帝一步步忍辱负重走到今日,心中难舍这三十三年的朝夕相处,不想让他步了先帝爷的后尘,可此事绝无半点虚言,陛下城府,深若九幽,天一教万不可栽了进去,被他拿了口实,成为皇敌,成其他八脉之鱼肉啊!”

“师父安歇,依依自去核实。”

“依依!”

见沈依依离开,男子从床上滚落下来,惨嚎一声,伸手对回过头来的沈依依道:

“行差踏错,万劫不复,落子三思,为神教念,切记切记!”

“师父还是当年那个中常侍,一点没变。”

男子满脸凄苦,不敢再演,沈依依不是不学无术的武人,当年他恶了当朝大将军,落难被逐出朝廷,被天一教在神京的探子接回了归一城里,沈依依以师礼待他,让其为她出谋划策,这十年来,他为天一教谋划发展,规避风险,也算尽心尽力,可今时今日,他必须为皇帝求情讲话,否则,他愧对先帝对他的知遇之恩,愧对皇帝与他亦父亦师的感情。

“今日算是老奴求你,不可轻易沾染此事啊!”

“晓得了!”

沈依依下楼,楼下传来她的怒喝声:

“还不上去好生服侍老祖,即日起,锁心楼锁死,未得教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