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这不能该说是值得的了,该说是救命的。

“还有,我建议只放一半档位的襟翼。”毕临道:“襟翼的存在本来就可以起到稳定飞机的作用。但是,全部襟翼都释放出来大可不必,这不在于抗阵风的情况,或者说不完全是。如果依照你说的,可以在某个时间点在机场形成一个平行于跑道的正顶风,那么飞机构型如何,进近速度如何都不太重要了,顶风足够将地速限制在一个令你满意的程度。”

“那么襟翼该用多少就不该着眼于进近速度的档位选择,而是用来应对乱流和一些突发情况。你我都知道,跟起落架一样,襟翼的存在也会在一定程度增加飞机的稳定性,这在乱流环境下意图增加飞机稳定性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不管飞机多稳定,一旦气流突变,在那种环境下,飞机还是要出现巨量的状态变化。这个时候,飞机的稳定性反倒不是一个有利的因素了,因为这会抑制飞行员在短时间内的应激反应操作。”

“因此,一半襟翼的释放,我觉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非为了修正地速而定位襟翼档位的选择。”毕临轻轻咳了一声:“徐苍,你的技术已经完美无瑕,任何技术性上的问题对你来说都不是问题。你欠缺的仅仅是一些靠时间积累的经验而言。对普通人来说,在这种大风乱流的天气下,飞机越稳定越好。但是,对你来说,相较于飞机的稳定性,你更该相信自己的技术水平。你该是以洞彻先机的能力来修正乱流对飞机的影响。我们修正飞机从来都是间于分毫,若是飞机太过稳定,反倒是一件坏事了。”

其实,这已经有点儿战斗机的思维了。

飞机的稳定性和机动性永远是一对正反面。毕临的意思很简单,普通人没有那么强的操纵能力,那自然是倾向于稳定性,以求更少地修正飞机。

可徐苍这种技术已经臻至完美的人,那就不能过分压制飞机的机动性,因为这意味着在扬短而避长,自然是不可取的。

“不过,徐苍。你从未在如此恶劣且猛烈的气象条件下飞行,在其中,稍有不慎,那就是只有临死一途。说实话,我并不建议你去。”毕临极为真诚:“不管是民航亦或者全部的飞行史上,极罕见能在这般环境中存活下来。你要明白,你面对的问题并非一个着陆距离,你甚至可能连气旋中心都无法靠近。”

徐苍只是笑道:“毕老,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有一句话你说对了,任何技术性问题对现在的我来说都不是问题。”

“是吗?”毕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突地话锋一转:“徐苍,关于此前司老头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怨他。”

提到这件事,徐苍脸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那是老爷子的意愿,我自然不会怪他。”

“徐苍,咸池分公司的龚跃本性不坏。他就是西北人,一心想要独立就是为了能给西北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毕临说道:“此前,木华总部多是在制约咸池分公司。一方面向其抽取大量的利润,一方面又不让其自由发展,这才造成了龚跃心中芥蒂愈深。”

徐苍一挑眉,他倒是头一次听到从内心剖析龚跃这个人。如果毕临说得没错,那关于处理咸池分公司上,这个建议将会产生决定性的作用。

“我知道了,我已经有一些方向了。”徐苍道:“多谢毕老提醒。”

“都是应该的。”毕临那边顿了一下:“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我自然不会阻止你的,祝你好运吧。”

徐苍嗯了一声:“毕老,那我挂了。”

随着电话挂断,漆黑的房间中又是陷入了黑暗之中。徐苍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不移动,好像与黑暗融为一体。

而在万里之外的汉京试飞院院长办公室,此刻,外面阳光温和,完全没有慕尼黑那种萧瑟的感觉。

但是,相较于外面的氛围,办公室内的气氛却是极度肃杀。

在办公室一角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段录像,如果徐苍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段录像正是他在英航531航班中落地慕尼黑机场的视频录像。

当时,在机场附近正好召开了欧洲民航会议,其中有大量媒体人员携带了专业的摄像设备,当是将徐苍落地的视频拍得清清楚楚。

但是,这个视频还未公开,却已经落到了毕临手里,可见毕临能量之大。

专业设备拍摄的效果很好,甚至在飞机落地前,镜头还拉了一下,将飞机落地的细节全部摄入其中。在画面中,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架英航的波音右大翼大半断裂,可飞机就是以不可思议的状态落到了跑道上。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毕临身边,试飞院首席陈刚百思不得其解:“或者说,在进近之前,他是如何稳定住飞机的。如果大翼断裂,飞机应该在顷刻间失控才对。”

“或许是将升降舵和方向舵的功能进行互换,以一种比较偏门的方法对飞机进行操纵吧。”毕临叹了一口气:“我之前说过他还没有到达巅峰期,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的巅峰期高度会这么高。”

陈刚首席脸色不太好看:“院长,这种人才应该立刻召到试飞院,这里才是他实现价值的地方。我看过阿尔卑山的新闻,那里现在已经被EASA设置为禁飞区,让他过去,万一有个闪失!”

“你不懂。”毕临摇摇头:“他已经到达完美之境,所谓明心见性,可以见神。他直视内在本心,他就会发现他自己就是神明。”

陈刚首席呼吸一窒:“院长,他比你如何?”

“这件事前,他不如我。这件事后,我不如他,甚多。”毕临心情有些复杂:“这世上真的有人已经将技术磨炼到如此无暇的境界,可叹,可叹啊。”

陈刚首席心神微动,他一直将毕临当做毕生追寻的目标。如果毕临都这么评价徐苍,那他甚至连嫉妒的必要都没有了。

“小陈啊,过段时间,试飞院的事情就要你多费心了。”毕临突然道。

这一句直接让陈刚神情大变:“院长,司老过世之后,李局再无兴师问罪,或许这件事没有想像得那么严重。”

“不可能的。我擅作主张将西北也交予徐苍,本来就是犯了大忌,引咎辞职就该是我的结局。”毕临喟然长叹:“没事,我也老了,未来是你们的。小陈呐,你性子还算稳重,把试飞院交给你,我放心。对了,以后强召徐苍入院的事情也不要提了,他有自己的路,他想怎么走,那都随他了。”

陈刚心头一凛,低下头来:“我知道了,院长。”

......

在德国慕尼黑,时间一晃而过。当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大地之上,那破开沉寂的心跳骤然响起,始终端坐在房中的徐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开始了!”

由于一些意外状况,此间营救飞行的难度远比计划要高出很多。徐苍便是将最后检查飞机的任务交予了理查德,而他则是调整自己,以最巅峰的状态应对这次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