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场合能超常发挥是得天独厚的能力。

蒋通在昆仑社众学子搭起来的简易高台上,拉着小鹤慷慨激昂地为身陷狱中的女子伸冤。前来观摩的百姓见是为权贵开罪,本不愿久留。可英雄今日却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他将任晗曾如何帮助他们、如何遭人陷害的故事一一告知,其中一系列土语、故事、暗示都用得巧妙。

生深知如今士庶嫌隙,且台下多是目不识丁的苦力人,若是引经据典、说得绉绉,自是得意,却入不了民众的耳。为了任晗,他不在意捡起自己最想丢弃的东西。

就这样,近半个时辰间,台下人头攒动。人们似乎忘了,寒门英雄口中的无辜女子所涉嫌杀害的正是他自己的恩师。

生极用心,且他申辩时也未有九泽力量前来干扰,一切顺利得叫人有些难以相信。

不远处,一早就携重兵把守在府衙附近的萧桓见人们对这生如此敬重,不知是好是坏。但他总算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看群众的反应蒋通的申诉是有效的,而自己连日的担忧在今日也该能休止了。

只是,这一切秦苍却没有幸见证:庚寅年下元节起连续三日,贵妃娘娘在南城门外为受灾牧民施粥,而秦苍被北离王委以“重任”——陪同。

月初,东南遭畜牧疫灾的流民接连北上。人数之多,始料未及。北离王先后派人、派兵安抚、安置,都不见效。这些人约好了般在奉器和垺孝之间的地带徘徊停驻,既不入城也不远离,游魂般不知何意。

多次调查,来者确为普通民众。这些人世代以放牧为生,牛羊在哪他们就在哪,现在那些云朵般的生灵没了,家就没了。往南是竟原,虽沃野千里终是陌生些;北离施政严苛,却是世代归宿。他们没有多的诉求,只觉得京都会给他们庇佑;但他们也并非真想入京,那里屋宇太挤、炊烟太暖、人太腻。所以,经手此事的臣子只得在奉器外、离南城门不远的地方找了个破庙,收拾出来。将本该设在城内的粥棚搭在院中。

粥棚前,许多人是拖家带口来的,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才猫儿那么大,裹着单薄的碎布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瘦,孩子更瘦,脸皴着,眼睛像是永远也不会再睁开。在接过秦苍递过去的粥的时候,女人千恩万谢,让人看了不觉唏嘘。

北离王此时让自己的贵妃来此施粥,自然是有用意的。一来,总不能真放任这些千里迢迢来到奉器的人不管。二来,北离地广、这些人远离是非纷争的京师,大抵尚未对贵妃怀有“鬼胎”的传言有所耳闻,更是对于贵族难容寒舍,屡屡痛下杀手的谣言不曾获知。所以此时,萧权是要赶在其他势力之前,用柔软的方式让他们了解到他要呈现的“真相”。

只是,秦苍也感慨,那日萧权求自己为刘绯解毒时是情真意切,可为了挽回王室的声誉,让怀有身孕的妻子在冷风中递送赈灾粮也是实实在在。帝王心、布衣情,孰重孰轻?

不过秦苍是开心的,这是她跟随陆歇出使北离后,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个摆设。况且这下好,有了北离王的命令,不必担心陆歇不放她出门。只是,一时半会怕也见不着任晗和萧桓了。

看着时间,蒋通的脱罪辞该说完了。他和小鹤代表着北离最底层青年,如此一来,民众多少能知道并非所有的掌权者都心怀歹意:好与歹,不该以出身为界。况且实情也是如此:任晗虽任性,但本质纯善,作为竟原未来的执掌者,从不曾骄奢淫逸,何况夺人性命。

“喂!我这边粥都凉透了,你去把那个罐子搬来!”

天气已冷,宫中来人着着厚厚冬衣。刘绯被蓬松的披风簇拥着,看不出有孕相,脸被风揭起的沙土刮得有些疼,不耐烦地冲秦苍吩咐。

自从那夜秦苍救了半个北离王宫的人,刘绯对她的态度是有所改变的。索命之类该不会再有,但之前误会颇深,且夕诏与她父王之死确也脱不了干系,所以此刻她对秦苍的情绪很复杂。说恨也不全是,说感激那更是谈不上。

“好。”秦苍应下就放好手中的长勺,转身向屋内生火处走。

何须瑞熙王妃亲自动手?贵妃娘娘手底下的小侍女哪个不是机灵的。赶紧提着裙摆快步奔过去将那罐粥端过来,让两方都不必尴尬。

然而罐底刚放稳,门外却突然人声鼎沸。

他们所在的庙宇不知破败了多久,即使外部尘灰都被清扫干净,可是内里房梁骨架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更换。秦苍隐隐觉得不对,转身看向身后屋宇,只见褐红色的廊柱与木门似乎隐隐震动,其上虫蚁蜘蛛接连从缝隙里攀出。

这时,门外冲进来一名士兵,来不及跪下,就朝立在院中的两位女子抱拳大喊:“远处有异象,请贵妃娘娘、瑞熙王妃退入内院!”

此刻,来领取粥饭的人已不多,尚未走远的人聚集在庙宇外,院内几乎只剩下宫中出来这几人。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刘绯可不似秦苍那样习惯隐匿心思,不退不避、长鞭在握。又见这人慌慌张张、不顾礼数,有些厌烦。

“我……”小兵尚未支支吾吾出个所以,就又有两名军衔明显高于他的人冲进院内。

这两人要沉稳得多,然而动作却没有半分缓和。他们手持大刀,一经入门一人迅速将门栓搭严实,而另一人则抱拳跪地:“请娘娘避入内院!”

“放肆!”刘绯气道:“没有我的命令竟敢自作主张,你们是要囚禁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