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虽被称作鬼山,但置身其中并不多骇人。”秦苍一边慢悠悠拆开油纸上的绳子,一边用邝野听得到的音量“自言自语”:“再不济还有我呢,你不用害怕。”

“谁害怕了?”

“谁说你了?”

“……有本事跟我进山取水?!”

“走啊。”

“你走啊!”

“你先走!”

“你走我就走!”

“……邝爷!”

两人拉扯未果,被一武仆打断。

“邝爷、秦姑娘,前面有一扇‘门’。就在林中溪流旁。”

门?难道是传说中的封渊台?

两人一对视,不再耽搁,由武仆引路朝山林走去。

行不远,水声愈盛。

深山老林,鲜少有人类灯火撕裂神的纱帐,除了月光和偶尔呓语两声的枝叶,就属溪流最不遵礼:它嬉闹着、叫唤着,呼朋唤友,全然不被周遭肃穆和孤寂的环境所劝诫;但恐怕它也自知是最获羡慕和偏爱的,被允许、也享受着徐徐长流。

走近,有一口小池塘。

池塘规整、左右对称,在全无人迹的山中显得突兀。池塘浑浊不见底,借着火光向里瞧,左右有大小相似的两个旋涡;旋涡各引一支溪水流入其中,再分向两侧离去。

“在后面。”

两人跟着武仆、踩着池塘里青苔密布的柱子,借助藤蔓,攀上其后岩石堆积的小丘,这才看见山丘之上竟真有一道残缺不全的“门”。

说是门,不如说只是一扇“门框”。

门基与杂草、泥土混迹,从地下凸起的部分看,可供四、五人携手并行;两端边缘处,门柱粗壮,未被湿漉漉的藤蔓附着的地方,有青铜材质特有的气味与色泽隐秘地探出,其上细密的蟠虺纹均匀分布,即使风雨侵蚀仍旧深刻;门框延伸至两人多高时,戛然而止,在刺向天空的长短不一的最上端,搭着一块歪斜着身躯的过木梁。木料是常见的,呈现出被雨水浸泡后自然的深色。此外,无砖无瓦再无其它。

整扇青铜门框与狗尾续貂式的木梁,构成了孤零零屹立在山丘上的建筑。

邝野抽出剑,将藤蔓挑断些,又拨开木头上枝叶,门梁竟露出二字:奈何。

“奈何?一点新意都没有……”邝野说完一脚踢在引路武仆的屁股上:“这就是鬼门关?你逗我呢?”

武仆揉着屁股解释:“爷,我也是怕错过了线索。”

“确实有字!”

主仆二人一动,火光不稳,秦苍眯着眼睛,盯着纹理间隙投射在门柱上的斜影:“花纹缝隙里。”

邝野听罢,差武仆将火把朝前探、又调整角度,木柱表面原本浅浅一层影即刻变得深邃,夹杂在缝隙中的字符显现。

菱。

沙海的语言。

那个没落的帝国曾携带过的光与震撼,创造的记忆与明,或许比想象中还要绚烂。只是它的离去也如惊雷贯耳后的沉寂,只能在心中追忆。由于年久、青铜表面存在裂纹,加之青苔遍布,若不是偶然,无法想象这样的踪迹还要被埋葬多少年。

邝野使劲眨了眨眼睛,用剑将遮挡视线的藤蔓再斩断些,方便身前那个几乎趴在上面的人观察。

秦苍抚摸那些变幻的影子,确如邝野抱怨的,每一个还不如蚂蚁大,光线稍微一偏就支离破碎。

“字太小了,你看得清吗?不然我叫人抄下来吧?”

“……闪开!”

说完,秦苍一把将支在门柱上的邝野掀开,只见刚才被其剑斩断的“藤蔓”活了!

遂着火光,青铜门上原本厚重的藤条皆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它们吐着芯,直朝众人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