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有一只红鹳飞来。

薄申云明白,今日自己是有一常硬仗要打的,决不能掉以轻心。只是看见那只鸟飞来时,心中止不住有些恍惚:这是不是自己当年在父亲的墓前看到的那种鸟儿?

那是他最惊恐、最愤怒也最落魄的一段时光。

“施兄之前可来过此地?”

站在他身后不远,同样望向被绯红色潮水包裹的岛屿的人,是王陵丞、薄申云名义上的兄长——施葭。

施葭四十上下,汗腺发达。今年罕见回暖得早,本该避暑的,但碍于船舱里有女眷,更因为薄申云立在外面,自己也只得顶着烈日。这一晒,红波将他猪肝色的脸上熬出许多油,眼见领口、腋下、背后上好的绫罗已经沾湿,随手攥着的揩汗小绢已经快透了。听到薄申云这么问自己,赶紧摆手:

“绝对没有!这哪能来过呢?我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和这地方有牵扯啊。”

“施老兄此言差矣,你我之属不是敢与不敢的问题,是根本没这个能力与之有所牵扯。若没有薄大人的邀请函,咱们俩怎么可能真的的登上荷龙潭四方宫?”

离近了看,与船舱靠近些的地方竟还有一人。

这人坐在一只竹编的椅子上,说是坐着,半个身子与地面齐平,毫无规矩地翘着二郎腿,一面用一只纸扇遮着脸,一面语气轻快地插着嘴:“薄大人一边怀疑我的线索太过细致,仿佛去过四方宫。一边竟早已有登岛的邀请函。哎,厉害啊。”

“要不说薄大人对我们印芍的事早就挂怀于心呢!”

薄申云说自己有邀请函时,施葭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已至此赶紧圆场。

“是是是。可是你们俩来不就行了吗?叫上我做什么?昨天走访完村民都大半夜了,也不让人多睡一会儿……”司徒衍抱怨。

“你一介城守该勤勉些。”薄申云反驳。

“你既知道我是城守,你还掘人家的碑?”说到此,司徒衍气不打一处来,“嚯”得一下移开扇子,坐直了身子急道:“往后你这巡查拍拍屁股走了,我还要留下来与他们老脸对老脸呢。你让我往后怎么开展工作?!”

薄申云知道,司徒衍还在因为昨夜之事未尽遂他意而跟自己闹脾气。但是反过来想想,也是他利用自己在先。于是并不理睬。

“卿芬河在当地只是一个不大的支流,水流平稳,多少年没有水患,更少有渡船出事。旺村种禾,虽有渔塘但少有人家以此次为生。一直以来此地无水神祠、亦匮乏水神信仰,如今全村人竟突然对一个来路不明的龙王敬奉有加,甚至将丢失的孩子算在龙王发怒身上。一切直指四方宫,我自然要来。”

“这么说你真的是来‘屠龙’的?”

“那你说我来此为何?”

眼前岛屿渐近,天水间诡异的橘粉色投射在三人身上。

司徒衍看见薄申云也正转头看向自己,于是笑了笑,恢复了往时慵懒:“那自然好。我就怕你不分公私、误入歧途。”

“玩笑玩笑!司徒大人就是会说笑!”

司徒衍话有所指,施葭再次担起气氛维护之职:“谁不分公私,那薄大人都不会!薄大人是我西齐之光,他走的道,就是正道!”

“若你是指他十六岁之前,我是相信的。现在嘛,还是谨慎一点好。”

熟悉薄申云的人都知道,十六岁这年发生的事是他的死穴。司徒衍这一口屁蹦出来,纵然施葭有心开脱,却也无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