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太傅呃了一声,幽幽转醒了。这一次,他又看到了那个青涩而又娇羞的双马尾少女,正要呼唤时,忽听得小柳氏呼天抢地的声音传来,“老爷,你可算醒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呀。”

范太傅就这么硬生生被拽回现实,才看清楚面对的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大麻脸,着实吓了一跳。

“太傅大人,可还有哪里不适的?”花长老面无表情地问。

“有点儿头晕,别的还好。”范太傅如实回答,可嘴角却禁不住地抽抽着。

“无妨。”花长老依旧不紧不慢地又在范太傅头上、脸上扎了几针,果然他的嘴角就渐渐不抽抽了。

“秀儿,你再把先前的话说来我听听。”范太傅清醒过来后,再次看向小柳氏。

小柳氏这下可不敢说了,怕又给他说过去了,拿眼去瞧花长老,意在征求。

“我给他加两针,你就大胆说吧。”花长老不含糊,又在范太傅脑门上加了两针。

小柳氏如今对花长老已是彻彻底底信服了,见她已给范太傅加了两针,便就大胆地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告知范太傅。

范太傅是见过大风浪的,连皇帝驾崩这种事都亲历了三回,宫变也经历过,去岁时叛军提着大砍刀在他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可没有哪一次有如此心惊动魄的。

他今年七十有六了,盼孩子如盼星星盼月亮般盼了足足近五十年了,本以为彻底没戏的时候,老天爷又开玩笑似的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差点儿没把他惊喜过去。

“老爷,您别哭呀,多丑,大家都看着呢。” 小柳氏见自己丈夫七老八十了还在众人面前哭鼻子,又是好笑又是难为情。

“我哭是哭自己时日不多,怕是无法看孩子长大,无法与你白头偕老了。”范太傅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从前就是太在意别人会怎么想自己不能生育这件事,才没敢光明正大地找好大夫看,白白浪费了这么些年的光阴,他悔恨啊。

“老爷,您别哭,您要是走了,我每年清明一定带孩子去看您,我一个人会把孩子拉扯大的,您就放心吧。”小柳氏说着也呜呜哭了。

花长老见这一对老夫少妻抱着哭成团,又好笑又好气,道,“范大人这还没走呢。”

“可他迟早要走的,我不如现在哭个够,将来他真走了,我也不会太难过,呜呜呜……”小柳氏抹着泪哭泣道。

花长老听闻她这话,啼笑皆非,又听范太傅道,“秀儿啊,将来我走了,你别哭,也别找人给我哭丧,你让人给我唱《三女记》,地下孤独,我喜欢热闹点儿的。”

《三女记》乃当下流行的戏曲,讲述一个老汉生三女,三女出嫁后回娘家,三女婿与老丈人演绎的一出欢喜剧。

“老爷,您就安心吧,到时我不哭,还能上台给您唱呢。”小柳氏哭的梨花带雨,嘴里还真哼起了《三女记》的调子,那调子本是轻快的,可她边哭边哼,一抽一抽的,着实让人欢喜不起来,却又忍俊不禁。

花长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道,“夫人,其实呢,我这边有一套针法,只要你每隔十天半个月给范大人扎上一回,便可叫他延年益寿,多活四五十岁也不是难事。”

小柳氏一听,立马抹干眼泪,拉住花长老的手,“真的吗?那快教教我。”话音才落,突然就哎哟哎哟地大叫起来,“我肚子疼,您还是先给我看看孩子吧,千万不能让它有事呀。”

这可把范太傅吓坏了,也顾不得别的,赶忙求花长老,“求你快看看她和孩子,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母子有事呀。”

有花长老在,小柳氏母子岂能有事,他们母子二人不仅无恙,之后花长老还将那套可延年益寿的针法教给了小柳氏。

后来的后来范太傅活到一百二十九岁的高龄,而他与小柳氏生下了五个儿子。在夫妻二人的精心教育下,个个都成为了朝廷栋梁。当然,这些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