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孙清扬恢复意识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房子之中,屋中陈设十分简单,几乎只有一张床,外头已经大亮。

她醒来第一时间就是检查身体,所幸,安然无恙,身上穿的依旧是昨夜的那身衣裳,裙摆上还沾了那刺杀自己的宫女的血,暗暗松了口气。

她仔细观察小屋子,屋子里陈设简单到只有一床一桌,床边放了一条蟒蛇皮腰带,上头饰有犀角銙,分明是男人的,且此人官位不低。床下还有一双青色皂靴。除此之外,便是床边小桌上有一把茶壶,一只大海碗,上头积了不少茶渍,但隐约还是看出是上好的官窑,所以可以很肯定,这应该是一个宫中护卫之类的值房。

她正打算要不要逃时,屋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随着厚毡门帘掀开,一高大身躯转进屋来,见到床上之人已醒,便道,“醒了就赶紧起来。”

孙清扬这才看清来者是罗维义。一切都明白了,昨夜是罗维义救了自己,至于与那个宫女对接的人是不是他,还不好确认。

罗维义手中多出了一只碗,一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水递给孙清扬。

孙清扬发现这碗比桌上那只干净许多,显然清洗过的,便接过茶碗,喝了两口,才道,“多谢罗大哥救命之恩。”

罗维义在床前站立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些犹豫不决,好半晌才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宫中有人要杀我。”孙清扬喝干了碗里的水说道。

罗维义皱了皱眉,又问,“那把火是怎么回事?”

孙清扬握着大海碗,低垂着眼道,“我放的。”沉默了片刻,方抬起头,真诚看向罗维义,眼眸中有恳求,“我不想再回去了。罗大哥,你能不能帮我逃出去?”

罗维义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沉默着。

罗维义是否肯帮忙,孙清扬心里也没底。如果他把自己交出去,无疑是迎合了皇帝的心思,往后必定前程似锦、前途无量。若他坚守道义,助自己逃出生天,那她此生感激不尽,除此之外,别无回报。对于一些人来说,道义两个字是空洞的,根本没有多大好处,而升官发财才足够实在。所以,对于罗维义而言,这是考验人性的时刻。

“现在阖宫上下都以为烧死那个人是你。”罗维义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孙清扬心下感激昨夜那宫女。

“这正是你摆脱的最佳时机。”罗维义又道。

孙清扬点头,恳切地看向罗维义,“罗大哥,你若帮我度过这一劫,我此生感激不尽。”

“把你交给皇上,岂不是更实在。”罗维义似笑非笑。

孙清扬赶紧拽住他的衣袖,恳求道,“罗大哥,咱们好歹是结义兄妹,你可是我哥啊。”

罗维义看着她泛起泪花的双眸,心头微微一动,叹了口气,“我现在心想的是怎么把你带出宫。”

“这么说,你不打算把我交出去了?”孙清扬激动地看向他。

罗维义嗯了一声,其实他压根没打算用她换取荣华富贵。

孙清扬还是高兴得跳起来,抱住了他,口中不住道,“多谢大哥成全,小妹感激不尽,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大哥。”

有那么一刻,罗维义有些出神,这场景这感觉似曾相识。

“大哥,你只需找来一套禁军服,我穿上,跟在你身后,便可蒙混出去了。”孙清扬说道。

罗维义回过神来,略一思索道,“最好等到夜里。今晚我让小天来,到时候你穿上他的衣裳跟我出去。”

小天最终还是跟了罗维义。罗维义得了孙清扬的意思,对他格外“照顾”,这叫小天苦不堪言。

夜里,小天被领进罗维义的值房内,这值房就在皇宫南边,离皇帝上朝的地方不过百米。

孙清扬换上小天的衣裳后,便跟随在罗维义身后。有了罗维义的遮挡,一路畅通无阻。行到朱雀门外时,忽听前头有人喊,“罗统领这是要上哪儿去呢?”

孙清扬听着声音耳熟,来人不正是夏侯晔吗。她吓得躲在罗维义身后,不敢冒头,低着头看地。

只听罗维义说,“卑职见过小王爷。”

“罗统领这般匆忙,是有急事吗?”夏侯晔说话间,目光往罗维义身后瞥去。

罗维义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将孙清扬挡得严严实实,答道,“卑职家中出了点儿状况,这才同皇上告了假回去一趟。”

“哦,家中有事啊,那赶紧回吧。我就不多叨扰了,回头有空,咱们再聊。”夏侯晔说着,眼睛又往孙清扬的方向瞄了瞄。

孙清扬生怕让他认出来,死死埋头,听说可以走了,暗暗松了口气。

“那卑职先行告退了。”罗维义躬身说道。

“嗯,走吧走吧。”夏侯晔挥挥手。孙清扬跟在罗维义身后行了数米远后,忽听背后夏侯晔喊道,“罗统领,你这个小厮挺好,回头叫上一起喝一杯啊。”

孙清扬陡然心惊,罗维义不紧不慢,回道,“小王爷抬爱,回头卑职定带上他。”

夏侯晔嘿嘿一笑,“那敢情好。行了,你们去吧。”

孙清扬几乎是跑着出了宫。罗维义事先让人准备了车马,车马直奔城南而去,却并非去孙府,而是去了安康坊那处小院,之后才回罗府。

罗维义回罗府换了便衣,又去了城南孙府。

不过二盏茶的功夫,孙府就有二老一少出了门,径直去了安康坊那处小院。

辗辗转转,一夜时间过去了。

在鸡鸣之前,小院门口的马车往城门驶去,赶在城门一开就出了城,往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