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房的地面一片狼藉。

死一般的安静笼罩下来,叫人几乎要窒息。

他愤然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试图逼迫她看向自己,而她却倔强的闭上了双眼。

她的决绝与刚烈,隐忍与坚韧将她包裹成石头一样。

她不主动攻击别人,却叫他无从下手。

他终究还是放开了她,最后也没让小天死,而是让其归还所有的赃款,然后革职处理了。

他听从了她的话给彼此留了最后的体面,从此以后两人变成了同在一个屋檐下互不相干、互不相欠的体面的陌路人。

她醉心于养育孩子,闲暇之余看看、写写字、听听曲、看看戏,春看草木,秋观鱼虫,似乎就这么沉沦在了时光长河之中。

而他,则痴迷上了声色犬马的生活,身边的女子走马灯似的,一波又一波,无休无止,却好像也没有特别钟情的,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大概是魏妃吧。

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可彼此成了对方的禁区。直到有一天宫人来报,说他不行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却也在意料之外。

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以至于她原以为自己早已枯萎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阵抽痛。

当她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不成样了。

从前的风神俊朗全无,只剩一具脱了相的如纸人般脆弱的躯壳。

酒精麻痹了他的精神,声色掏空了他的躯壳。

他僵卧在那宽敞的龙榻上,身上的袍子变得异常宽松,蜡黄的脸,凹陷的眼眶,松垮的皮肉,枯枝般的四肢,都在宣告一个事实 ——他真的不行了。

她没有落一滴泪,只是整个人被无尽的悲凉包裹着。原以为枯槁的心阵阵的刺痛,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对他始终是放不下的。

她静静地立在龙榻前,思绪飞远了。

那个嫌弃她的少年;

那个一袭红衣足以迷倒众生的男人;

那个见证自己从少女成长为真正的女子的男人;

那个在叫不出名的山洞中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

那个翻山越岭找到她,并信誓旦旦说要一生一世同她不死不休的男人;

那个……

……同他有关的回忆一时间充满了她的大脑,一幕幕如幻灯片般在她脑海中浮现。

“娘娘,皇上醒了。”一旁的秋霜低声提醒。

她回过神,床上的人也睁开了浑浊的双眼,目光涣散地望着她,微微张开的口,颤抖的舌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喉咙传出几声咕哝,似浓痰卡在其中,不上不下。

她敛起面上的凄凉,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他始终说不出话来,很快又陷入昏迷。

宫中的御医来过,说挨不过半个月了。

她的心拔凉了,甚至有了怨恨,也有了怜悯。

爱与恨交织着,像极了帷帐上的金丝龙凤绣,交缠撕扯着,难舍难分。

她还是在偏殿中痛哭了一回,所有的情绪如洪水般汹涌而来。

哭过之后,又回到他的身边,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着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有时清醒,有时昏迷,更多的时候是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浑浑噩噩的状态。

御医说那是过度饮酒所致,可他醒来能开口说话时,要的都是酒,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吃不下,就连药也是吃了吐,吐了吃,吃了又吐……

随着时间推移,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