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两个人回了房间,门外有南北两国的侍卫守着,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不多时,黑白两子胶着成一片,荀域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戚长安,端着茶盏轻轻拂去上面的热气,“陛下可看了我着人递给您的,上面写着铺设钱庄的事情......”

闻言好似没听到,戚长安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捏着棋子儿专注地看着棋盘。

许久之后,就在荀域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要被他耗尽了,戚长安忽然把棋子扔回了棋篓里,拿起茶盏重重叹了口气,“朕还纳闷儿你都当了这么久的皇帝了,怎么棋艺却一点儿没精进,原来是把心思都用在旁的上了,难怪.......”

“怎么没有精进,陛下又没赢......”

“之前咱们下棋也是平局,现在还是平局,朕岁数大了,倒也无妨,你年纪轻轻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一番话堵的荀域不知说什么好,他总算明白安宁爱耍无赖的毛病是跟谁学的了。

“商贸让了你这么大的利,又想来开钱庄,存进是你占便宜,取出你也要费用吧,怎么,你是觉得朕傻,还是当我们南国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赔了你一个夫人,还要搭上钱银?”

荀域听着他满嘴不乐意,不但没有失望,反而笑了出来。

“既已打通了商贸,自然要在钱银上下功夫,不然来北国买货的南国人难不成要带着大量金银么,多不方便,若是有了银票,一来轻便,二来也不怕被人抢了去,咱们辛辛苦苦架起的水运,总不是便宜那些劫匪的。”

“不如这样,钱庄由北国来建,以三年为期,前三年我们三七分,北七南三,三年之后咱们五五分成。”

“想的美,你怎么不直说,叫我们南国白给你三年利息,商贸是你要做的,可不是朕要做的,是你惦记着我们南国的东西,觉得人也好,物也好。做生意本来就有风险,风险越大赚的越多,那是商人和镖局该操心的问题。”戚长安依旧不松口,他确实看过那些里的账目,可南国之前元气大伤,再叫人白占三年便宜,怎么都有些亏。

“陛下此言差矣,建钱庄是需要投入的,我多收那几分利息不过是赚回成本,且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商贸往来更顺当,锦上添花的事儿,陛下不要总觉得朕是那种爱占人小便宜的人。”满脸堆笑,又奸又滑。

“哼,你是不占小便宜,可你占大便宜。”

荀域见轻易没法说服他,干脆又换了个方式,“陛下觉得今日的晚膳如何?”

“甚好。”晚膳是他们南国的菜色,自然吃着舒心。

“朕是说,今晚的米如何?”

戚长安闻言有些茫然,回忆了下味道才答道,“还可以。”

“北国的米,一年一收,南国的米则一年两到三季,所以米还是北国的香。”

这才明白过来他的用意,戚长安笑道,“那也是你要担心,你们北国若哪天吃不上米了,就该筹谋修一修米仓,而不是钱庄了。”

年轻的男人笑笑,直到对面的中年男人回过神来,这才继续,“若南国人想吃北国的米,便要高价来买,物以希为贵,北国缺米,蜀地可以买,西凉也可以买,跟南国的质量也差不多。”

“陛下,这还只是其一。西凉的茶,玉,夜明珠,葡萄酒,还有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总不能越过北境,直接飞到南国。”

眯着眼看着他,戚长安沉声道,“这些都是西凉的东西,怎么,你要灭了西凉不成?”

“一朝为臣,世世为臣,西凉如今夺嫡势凶,最有希望的那个最难相处。”

好比一群毒物互相啃咬,最后留下的定是剧毒无比,荀域与南国打通商路,一部分是为了赚钱,另一部分则是为了给北国寻一个强有力的联盟。

这样,西凉就不敢妄动。

转了转扳指,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烛影摇晃,把这笑容晃得有些晦暗不明,“陛下可曾想过,若是三足鼎立,蜀地和北国的皇后都是你的女儿,岂不快哉。”

.......

凉风习习,安宁上次过烟波江的时候,还满心愁苦,如今时移事易,心情倒是大不相同了。

看着江面上的粼粼波光,她忽然很想乘艘小船,好把脚伸进江水里。

“想什么呢?”安康朝她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跟你说的你都记着了么,礼单已经给春樱了,回去叫她细细理了,放到你房里,我瞧着你现在也不防着他了,孩子也有了,总不怕把钱银带回北国去了吧。”

言毕狡黠地笑笑,揶揄着,“不知是谁找我要的避子药,现在出尔反尔,不知羞。”

睨了她一眼,安宁小声道,“阿姐可不要提这件事了,他气都要气死了。连你都恨呢。”

“坏丫头,把棠梨给了人家侍卫,亲阿姐也出卖,罢了罢了,卖就卖吧,你有事儿就都推在我身上,反正因为裴祐的事情我已经骗过他一次了,在他眼里就是个言而无信之人,也不怕再叫他多记恨些,只要你们好好的就是了。”

“那个娴妃,你自己要小心,若是那种能喜荀域所喜的还好,不然一定不好相与。”

“阿姐怎么看出来的,这几年学了相面么?”

伸手就要掐她的脸,只是指尖才触及又作罢了,到底还是偏疼她,“我方才给她拿东西,她一点儿都不高兴,若是宽容大度之人,还至于连面上功夫都做不好么?”

“阿姐误会她了,她不是不会做面上功夫,是把力气都用在与我扮可怜上了,对你这个一辈子也见不到几回的人,自然懒得再低声下气。”

将事情原原本本给安康讲了一遍,安宁叹气,“谁能料到躲过了康家的虎狼之心,又被沈家盯上了,沈司徒还没将钱银的权柄交出来,荀域也不好与沈家翻脸。”

“做皇帝总是如此的,你记得从前乔氏得宠,朝堂上还总有言官要阿爷立戚安逸为太子了,君臣之道总是你进我退的。”

“不过好在若是钱庄铺设好了,荀域肯定有办法把这一块儿拨给新人,到时候沈家还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