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冯神绩在宣嘉十八年去河东为节度使之后不久就支撑不住了,还是跟着他一起去上任的二子冯瑒背着他给朝廷上,说明父亲病情,不然按照定国公的自己的想法,宁可病死在任上,也不能回上京养病。

后来朝廷为了补缺,还顺势进行了一些列的节度使和都督移镇。

此后冯神绩回京养病,但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基本上就是风中之烛火,随时都会被大风吹灭。

但只要他还活着,就仍然是大晋第一名将。

无论是朝堂之上,边野之外,江湖之远,他的威名依旧让人不敢轻视。

道君皇帝虽然不曾亲自过府探病,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几乎每个月都会赐下各种延年益寿之药,并且还让陶应真陶大真人来给老国公号脉。

毕竟人君视疾,那就是只有臣子正在的弥留之际才会如此。到时候臣子就是不死也得死了。

显然冯神绩现在还有一口气吊着,以至于道君皇帝还经常让身边内侍把一些军报拿去给他看。

冯神绩就让人念给他听,然后让儿子代笔上奏。

“臣以为,英国公之言可行,剑南道天府之国,乃是天下四角之一,易守难攻,与外隔绝,出入皆难,若心怀叵测之徒全据蜀中,必然生乱...而今时蜀中内外皆敌,宜选名将建节为帅,统率诸军,外拒青唐,内平红莲...”

“老臣以为,武安侯傅津川,骁勇善战,用兵果决,已有大将之才,今国家危难,宵小之辈难免中伤其年少,恐其日后难制,臣却以为事当分轻重缓急,内忧外患之时,有良将而不用之,此不为‘宝剑藏于匣内,龟玉毁于椟中’?”

“防未知之事,而纵容已生之乱,此为因噎废食...”

看着眼前冯神绩的奏表,道君皇帝是久久不语。

一旁的田辅国是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也不言语。在他这个位置,伺候的又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稳妥二字最容易也最难。

不过少说少错这个道理却是谁都明白的。

就比如眼下,关于这种事情他这个太监再风光也是插不上半句嘴的。

“你去的时候,定国公身体如何了?”

赵令渊合上折子,放在御桉上。突然抬头问道。

田辅国怔了一下,然后道:“回陛下,不太好,御医说最多不过半月,应该是这几日了...”

他是武道宗师,对于人的气血感知是很准确的,这可能比御医号脉还要精准一些。

赵令渊叹了口气道:“偏偏这两年多事,重臣大将却陆续凋零,自从宣嘉十八年开始,卫国公和定南侯先后病故,使得江南几乎不复朝廷所有,幸亏有三郎力挽狂澜...如今定国公...”

连续的重臣大将病故,对于朝廷原本为了安定局势。所做的布置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特别是定国公冯神绩,前些年屡次巡察河北,又节度河东,就是为了防备辽东的燕藩。

只要他在,就是对辽东的一个震慑。

如今内忧外患,少了这样一个能坐镇一方,能统兵数十万的名将重臣,就相当于大晋这艘大船上少了一块压舱石。

“诏英国公武安侯李相谢相牛尚随行,朕要去探视冯老国公。”

“诺。”

定国公府,病榻之上的冯神绩靠着软枕,这个曾经叱吒风云,西拒青唐,北御金帐,统兵数十万灭国的老人,此刻给人全然是迟暮之感。

“光晦回来了吗?”

侍候在一旁的二子冯瑒回道:“光晦在路上了,可能这几天就该到了。”

冯神绩笑了笑道:“却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他回来了。”

“吉人自有天相,阿耶的身体养几日就好了。”冯瑒急忙劝慰道。

冯神绩摆了摆手,“人寿有尽时,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你也不必说好听的来哄骗了,我活了快七十了,跟我差不多的年纪的,傅巽走的早,儿孙却是最成器的,杨继勋和汤显宗可能是知道儿孙不成器,应该是最怕死的,我本来也怕,现在也想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冯家日后如何,自然是有你们去操持,我这把老骨头啊,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