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人不免多看这边一眼,都知道荣王府的情况,本来还想着荣王妃打压庶媳呢,细看这边情形,又有些恍然的模样,脸色都难看成那样了,还强撑着说没事,可见是个功利心重的,舍不得这宫宴的机会。

林瑾初一来就注意到吴秀兰黑沉着的脸,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她,荣王妃就过来了,听荣王妃问她,还有些好奇吴秀兰这又是遇着什么事了,没想到吴秀兰硬邦邦的就顶了回来。

荣王妃倒不是头一回认识吴秀兰的怪脾气了,闻言只淡淡道:“既没有不舒服,就别沉这个脸了,今日是好日子,没得让人说你不懂事。”

吴秀兰脸色又难看了些,原只是沉着脸不高兴,如今还有些委屈怨念的样子,心里将荣王妃骂了一遍,嘴巴上倒是没敢顶撞,只一股子怨气,道:“是,母妃,儿媳知道了。”

坐旁边的谢芸简直恨不得将吴秀兰拽去偏殿歇着,今日的宴会,是皇上宴请,表达的就是君臣同乐的意思,所以这种大好日子,便是心情不好,也会努力做出高兴的样子,不行的话,索性别来,若是叫有心人逮着了,不是成了对皇上、对皇家不满?这种道理连小妹都明白,她这嫂子怎么这么蠢!

荣王妃也不在意吴秀兰怨她,该提醒的提醒了,若是犯了忌讳,也不是她的问题,当下将精力都放在宴会上。很快,皇后同太后一起到了,本朝注重嫡庶,便是宫中,除了皇后,其他妃嫔纵然有品级,也不能出席这些场合,当然,像除夕的家宴,她们是可以出席的。

一番行礼之后,各色菜肴都端了上来,中央的位置空了出来,有舞姬跳舞助兴,气氛很快就热闹起来。

“听说,今年有两名胡姬跳胡旋舞,这倒是难得的,不知几时能上。”乐声想起,大殿里女眷们便压低了声音悄悄聊起天来,寻常的舞乐见的多了,荣王妃不大感兴趣,但听皇后提起,今年有一双胡姬姐妹,要表演胡旋舞,一早就有些期待了。

“胡旋舞么?”林瑾初听过这种舞蹈,听说是西域传来的,京城会跳胡旋舞的本来就不多,何况中原人跳起来,确实远不及胡姬那般有韵味,林瑾初是一直想看的,只是机会难得,听说今晚有胡旋舞表演,顿时也有了兴致。

宫宴男女宾是分开坐的,男宾就在隔壁的大殿,这边瞧不见人,但能听到声音。男子不像女子要注重种种规矩,何况宫宴上难免喝酒,皇帝对臣子们也格外宽容些,这个时候,已经能听到有人借着酒劲,大声叫好。

荣王妃和林瑾初都期待着胡旋舞,但显然,胡旋舞作为压轴的,不会那么早上,一个舞蹈之后,舞姬们摇着扇子退了下去,五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举着碟子进来,显然,是表演杂耍的。

五个女孩子行了个礼,就开始表演杂耍,小姑娘们配合默契,一个个精致但易碎的瓷盘在她们手里灵活又乖巧,便是女眷含蓄,也得了一阵阵掌声。便在这时,中央举着盘子的小姑娘往林瑾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对上吴秀兰阴沉怨念的眼睛,小姑娘吓了一跳,手一滑,手里的盘子就飞了出去,正砸在领舞的少女身上,少女惊呼一声,手里的盘子掉了一地,更兼叮叮当当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细看去,却是一柄匕首落在地上,反射着寒光。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就算表演杂耍会携带一些相关工具,但皇宫里,显然是不可能允许携带匕首表演吞剑什么的,可这样的宫宴,混进刺客就实在太可怕了。

即便皇后自诩见过了大风大浪,也被这一变故惊得一时没有反应,反倒太子妃肖云梅出自武将家,很快反应过来,沉声喝道:“还不抓刺客!”

布景板一般的侍卫们这才活了过来,将中央表演杂耍的几个女孩子一并围了起来。几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本来进宫表演就十分紧张,如此一来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哪里敢反抗,唯独那携带了匕首的女子,狠狠瞪着害她功亏一篑的女孩子,猛地抓起地上的匕首,便狠狠地刺向对方。

若是当着面还让刺客杀人,今日的侍卫长就该以死谢罪了,那侍卫长敏捷的在刺客杀人之前,将吓得两眼发直的女孩子抢了过来,饶是如此,女孩子脸上还是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不过瞬间,伤口就开始发黑,显然匕首上是淬了剧毒的。皇后脸色沉得能滴水,今日这里,身份最尊贵的,无非太后、她,加上太子妃,无论对方的目标是谁,都叫皇后十分恼火,不仅要查问清楚刺客,也绝不愿意间接救了她们的女孩子死在这里,当下连忙叫人将刺客抓起来,又吩咐请太医,给女孩子解毒。

好好的宫宴发生这种事可不是小事,侍卫将刺客都抓起来,皇后顾不上审问,这边混进刺客来,那皇帝那边呢?皇后不敢耽搁,连忙让人连着那刺客,一并带去隔壁。只是人刚走,隔壁已经一片嘈杂混乱,显然也出了事。

荣王妃虽不知真相如何,但刺客专门刺杀女眷的可能性不大,只怕从一开始,真正的目的就在皇帝那边,只不知如今情况如何,侧目见林瑾初担心的模样,荣王府握了握她的手,道:“别怕,皇上的安危何等重要,不会轻易叫刺客得手的。”

林瑾初点点头,便是知道谢风扬武功不错,自家父亲弟弟不会坐的太近,应当不会有危险,林瑾初还是放不下心。

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敢出头,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这件事有个结果,好早些从是非中摘出来。林瑾初远远的看到卢氏对她点头,虽然心里依然焦心,多少是安心了些。

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林瑾初觉得过了许久,瞥一眼沙漏,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终于有人过来禀报,说刺客都被抓住了,那受伤的女孩也从鬼门关回来了。

虽然出了刺杀的事,皇帝肯定要仔细查问一回,但也不可能因此将臣子及家眷们滞留在宫中,何况,皇帝觉得,这刺杀的事,与在座的臣子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因此,简单梳理了线索之后,除了少数深受皇家信任的留下做事外,其他人都被放了回去。

因为有这一变故,整个京城的节日气氛都淡了些,好在除夕这一日午后,事情终于盖棺定论。

每一朝,都免不了有人扯着正统的旗号做谋反的事。本朝建立已经百多年了,但打着前朝的招牌刺杀皇帝的事就没有断过,最近的一回,就是四五年前,那一回,三皇子为了救驾,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令人扼腕。

而这回,官方说法是,前朝余孽,拥立着前朝某位公主的后裔,为此,派出杀手来刺杀皇帝和太子,女眷这边完全是顺便。没想到,那小姑娘一个失手,累得真正的杀手没有机会出手,而男宾那边,也因为女眷这边的动静,不得不提前动手,以至于只伤了一个倒霉的宗室子弟,就被侍卫拿下了。

这样一来,那倒霉失手又被杀手划伤了脸的小姑娘,就阴差阳错的成了功臣,偏偏她一个正值豆蔻的少女,就此毁了容,虽然太医解了毒,保住了她的性命,但脸却救不回来了。本就有功,又毁了容无法挽救,帝后唏嘘不已,将小姑娘认作义女,封了顺安郡主。

听到这里,林瑾初眉头微微皱起,要说那女孩子虽不是故意去做的,但也算间接救了皇帝一家子,给些赏赐也不算奇怪,但认为义女,还册封郡主,未免有些过了,毕竟这救命之恩也虚的很,谁说遇到刺杀,皇帝一家子就肯定会被刺杀?当然,没人敢质疑,别管这救命之恩有多少水份,只要皇家承认,她就是皇家的恩人,谁敢说她不值这么大的恩赐,那不是说皇帝的命不值钱吗?

谢风扬见状赞赏的点点头,道:“别说只是间接打断了刺杀,便是真替皇上挡了刀子,也顶多封个县主、郡君,之所以这般抬举她,只因这人的出现太过蹊跷。”

“蹊跷?”林瑾初细细回想,那一晚,匕首从刺客身上掉下来,但说真的,在那么多侍卫的眼睛下,真要凭那一把匕首刺杀谁,怕是在做梦。

“所以,这些刺客的目的,其实是将真正的刺客,也就是那女子送入宫中?”林瑾初疑惑道,若是这般,这小姑娘的来历怕是不一般。

“有这个可能,我听说,女眷那边刺客根本没有机会动手,而男宾这边,说是匆忙动手,没有得手,事实上,那都谈不上动手,就是做戏一般甩了下匕首。正因如此,皇上和殿下才有所怀疑,这才将计就计,将那女子留着宫中。”谢风扬简单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