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众人酒酣眼花之际,默默控制酒量的邹九梁就坐到仍然精神奕奕,扯着烤羊排津津有味笑看风云的党亮身边,捅了捅他:“亮哥儿?”

“啊?”

党亮看他一手端着个酒杯,一手拎个本子,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说《中元夜话》这个事儿,说成有人爱听吗?”

党亮焖了口酒:“做成系列呗?那倒不知道,不是得看谁说吗?不过想要攒成大套,恐怕不好弄。

你看那几个人的模样,八成是想把这个标题做成系列电影。

现在这个电影反响挺好,将来拍的那些却未必,而且拍什么,恐怕也确定不了吧?

你想要做成长本大套,光这主角定成谁恐怕就是个难事儿。”

邹九梁把手里的记事本递给党亮:“人物不是问题,几个类似的故事串一串就能够一本儿。

哪怕把《上身》补一补,再填点零碎儿,讲个几十个小时也是能的。

就是故事主体不好办,因为新故事太少了,怎么找都能在过去的里找到例子,这回要不是你,一样也是没有。”

党亮历经几世,即使在人情一道上并未着心,但也见的多了,翻着记事本,少一思索,就明白了邹九梁的意思:

“嗨呀,故事……有的是。不说别的,随便哪一套拳法枪术,那都是经过刀山血海的考验才能流传下来的,但凡差一点运气,那就不是这个样儿了。”

他咂了咂嘴:“其实说成也好,也让人知道知道,我七圣峰出来的,不论手段如何,都是英雄好汉,便是女侠,也胜过别家百倍。

这样,回头我说给你听,你在作者上带上我的名字,便不会有人因为这件事找你麻烦。”

邹九梁也是伶俐人,连连点头:“好嘞,我和师傅说,回头把合约给你送去。”

党亮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成。

要我说,你揽巴揽巴,能拾掇出来的可不一定是一套,就是给章鹤立那边儿,可拍的素材正经也是不少的。”

邹九梁小眼睛眯了起来:“亮哥儿,七圣峰……是你们门派的名字吗?”

党亮挠了挠脸颊:“啊……倒是有人这么叫。呃……名字历年来总换,多的是,反正我们人也多,又不是什么纪律严密的地方。

什么七星派啊,神合会啊,北斗拳啊,大概其就都是叫过的……嗯……恶魔山,万妖洞,千神阁,群仙宫,也有过类似的称呼。”

邹九梁一直都听得挺认真,但表情就越来越奇怪——毕竟魔啊妖啊的,这听起来就不像是正经地方,以至于后面的神和仙听起来都有点儿怪怪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侧耳倾听的覃宵乾忍不住吐槽:“还行,没个诡在里头。”

没想到党亮脱口而出:“也叫过诡王宫,罗刹府,不过那个记载比较少,应该是没混出啥名堂来。”

邹九梁和覃宵乾一起无语,尴尬了一会儿,邹九梁才突然反应过来:“怎么?你们门派混成什么样都有记录?很古老吗?”

党亮摆了摆手:“其实都是根据各路拳留下来的,各家都差不多吧,这路拳法出过什么神人,在当时造成过什么影响,拳法来历中都会有写。

有的一看就是吹牛,比如说有人刺过王杀过驾什么的……什么吕四娘啊,杨娥儿啊,王着啊,谣言,都是谣言。”

覃宵乾眨巴眨巴眼:“嗯……都是谁啊?”

这小子虽然家庭不错,可惜是个不爱学习的浪荡子,要不是突然迷上了相声,然后一头扎进来,又被管束住了,将来说不准就是个纨绔儿,而且他也是以憨傻出位的新生代,迷迷糊糊知识储备不足,一直是他的特点。

而邹九梁绰号“小先生”,他是班主国得梁所有徒弟当中,最早在得运曲艺培训学校承担专业技能教学的弟子,除了单弦、三弦、鼓之外,他也会代教评和快板的字内容。

所以他在得运班,可以说是同期生中最博学的——这个博学是指在相关的业务领域,要论学历包含的知识体系,也有很多人是比他强的。

“杨娥儿得查查,至于吕四娘和王着,那可都是厉害的刺客,可比咱们说的刺马强多了……这都是亮哥儿你们的前辈?”

党亮摇了摇头:“前辈算不上,算是前辈的徒弟。门里有些人是接暗花的,他们在这方面有自己的规矩。

你想报仇可以教你,但是要门中人出手,那必然是要有代价的。你想一般都到那个程度,多半也付不起什么代价了,所以基本是授艺,然后撒出去报仇,要是报了仇还能活下来,就收到门里做事。

不过这是那一边儿的分支,我这一支不是,我们是走报国路线的,和平时期倒是没什么,就是乱世才出来做事。

所以,我们留下的资料几乎是最全的,无论是纪事还是人物传记,还有各路武功也是一样。

现在没有什么人爱学这个啦,能传下去就不错,反正我这一代可能也就剩下我自个儿了,少爷我说了算,遇见合适的,就把东西往下一传,也不算辱没师门。”

党亮乜斜着眼睛,余光看见了院门外的几台车,那边儿打他进了公司,就一直在那蹲着,照片不知道拍了多少,这天儿渐渐凉了,眼看着那车不敢启动,估摸着是没开空调,于是他点手叫过新任的司机万全:

“老万,搞点儿热乎的,给外面那几个狗仔送过去,你要是分辨不出来,找付玲给你指一指,不用多说,就说辛苦了,帮帮忙,发照片的时候挑好看的发。”

覃宵乾回头看了一眼那几台车,对着党亮一竖拇指:“亮哥哥,你绝对是这个。”

邹九梁也瞥了一下眼大门外,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你用铁栅栏而不是围墙的原因?”

党亮笑着指了指他:“哈哈,你看事情就是很奇怪,同样的事儿,你要是遮遮掩掩,便引起来无数猜测,指不定编排你搞什么阴谋。

可你大大方方的敞开门让他们看,他们反而会很郁闷,因为都放在明面儿上,没有猜测的空间了,所以,咱们现在这块儿就是没有留白的电影,食之无味弃之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