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几人都没有出声。

“不在这吗?苏娘子你忘了,今日县衙是我替你跑的腿。”屋外头的声音再次传来。

苏溱松了口气,示意屋内女眷不要慌张,“是县衙的衙役。”

这话一出,赵暮陈仪紧张的神色才有所缓解。

听着脚步声似要走远,苏溱应了一声,赶忙理好衣裳站起,隔着破木门向外看了一眼,确实是傍晚见过的那名衙役。

“小哥稍候,我马上出来。”

那位衙役有些着急,鼻尖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快些吧!老爷从府上特为你赶回县衙,莫要让老爷枯等。”

苏溱有些无奈,她怎么知道县令会这么着急,早知道她就在县衙等着好了,算上这次再去县衙,她这一天要跑三次县城,脚都走酸了。

真是上面张张嘴,下面跑断腿,但有什么法子,谁让她现在是个人都可以上来揉搓一顿。

“来了来了。”苏溱耐着性子应付门外的衙役,转身对赵暮两人嘱咐,“等我到县衙应当也要半夜了,不出意外明日坐李阿姐的车回来,你们照看孩子。”

“苏妹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赵暮陈仪眸中盛满担忧,她们现在平稳的生活都是苏溱带来的,要是苏溱遇到意外,她们也好过不了,虽然知道县令这次找苏溱没有坏事,但她们还是有些担忧,苏溱在外面抛头露面,难免会遇上难处,不要被欺负才好。

她们以前相互协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通过这段时间同甘共苦,早已有了真感情。

“放心吧。”苏溱安抚两人,心中有些宽慰,看外头的衙役等的有些焦急,便推开木门出去。

之前进城苏溱还有牛车坐,这次是实打实用腿一路丈量过去的,难怪衙役走的浑身是汗,仍是谁快步赶路一个时辰都遭不住。

“苏娘子,你给老爷究竟送了什么好物,竟让老爷当场召你。”路上衙役好奇地问。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我还不知老爷的主意,不敢乱说。”苏溱知道祸从口出,这个衙役看上去便没有李生沉稳,若是李生问她,她不介意告诉李生,但这位只见过一次的衙役便算了,万一她跟县令没谈妥,这个衙役已经在外面胡咧咧,把豆油的消息传开,平白惹是非。

“是吗?”衙役见自己被搪塞,明显有些不悦,但思及苏溱现在对老爷有用,不敢将不满表现在脸上。

到了县衙,苏溱刚踏进大门,来不及喝一口茶,就被召去见县令。

这次不再是内堂,而是去了县令办公的房,内衙比升堂的外衙有人气,里面的桌椅都有人妥善保养,房内不仅着几根农家想都不敢想的蜡烛。

“苏娘子,坐。”县令见苏溱来了,揉了揉酸胀的眉间,打起精神。

县令这么客气,苏溱可不敢忘了礼仪,她规规矩矩行礼,才在县令的目光下坐到客座上。

同时,她没忘记打量县令的神色,在来的路上,苏溱已经想了很多,能连夜召见她,严县令必然是很重视豆油,尝到了豆腐带来的经济效益,豆油这个能批量生产,保存日期长,可有打响仙岩名气的豆油,必然会更受重视。

“你特地送来的油,本官已经知晓。”在苏溱观察县令的时候,县令也在打量苏溱,第一次看到苏溱时,她还是落魄又惶恐,虽然极力隐藏着不安,他也能感觉到当时跪在堂下的苏溱想要自救的急迫心情。

但这次,苏溱不一样了,她换上了干净的麻布衣裳,简单挽着一个妇人发髻,皮肤虽还是有些偏暗,却已没有当初的枯瘦模样,整个人干练体面。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苏溱沉稳自信,面对他这位父母官,没有一点胆怯,跟辖下见到他就瑟瑟发抖的子民完全不一样。

不简单。

严县令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你还是想要将做豆油的方子传授给百姓?”

苏溱无语了,凭什么啊!她脸上就写着大公无私,人傻来嫖八个大字吗?

上次无偿献豆腐事出无奈,为保命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利益,但豆油她怎么可能无私献出来。

“老爷,豆油制作过程繁琐,不适合小家小户制作。”苏溱委婉提点,“豆腐难以成规模,豆腐坊的模式就能改善周边百姓生活,但豆油不一样,它比豆腐容易保存,可以销售更远,很多普通百姓家一年就吃几回油,豆油的造价低廉许多,可以走入千家万户,且不易被人模仿。”

苏溱就差直接点明让县令出公款开厂了,这可是完全空白的市场,就算风靡全国需要一代或者两代人,但光南省境内的市场就足够大了,用豆油换来实打实的银子,能干的事就可多了,造桥修路买粮,开山种田养桑开学堂,甚至可以造房子吸引外来劳动力和人才。

“那你想怎么做?”县令好整以暇看着苏溱。

这目光,像极了苏溱前世那位手里握着答案,还问她问题的导师。

苏溱默默吐槽,度量着县令能接受的底。

如果她实话实话,她想要建一个工厂,需要一块旷阔无人的土地,四周建上围墙隔绝外人窥视,需要几间像样的厂房,要专门处理豆子的员工,打木桩的员工,还有沉淀分离油的员工,要保障员工吃住,还有专门的运油的运输队伍,将来这个规模可能会做到上百人,甚至开到其他地方去,光是规模就能把这小贫困县城的县令吓到放弃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