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口比乞丐还凄惨的三姐妹,苏溱脸色一暗,没有叫她们起来,也没有责骂。

近些日子,她跟女眷日日出村,流放村的衙役们面上不说,想来私底下没少在流犯们面前抱怨,她们要搬出流放村一事不是秘密。

况且现在苏溱身上可是贴着县令身旁红人的标签,是许多在流放村受苦的女娘们眼中的金大腿。

她可以带自己户中的女眷搬出流放村,那要是发发善心,说不定跟县令说个人情,能将她们也带上。

不如去求一求,赌个苏溱心软,顺手带她们脱离苦海。

苏溱看着外头将头埋在地上的三姐妹,眼中闪过浓重的沉痛。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对这些年幼的流犯有过嫌弃的心情,也不认为自己比他们高贵,相反,这些流犯的遭遇她都切身体会过,理解她们迫切抓住救命稻草的心理,她没有厌恶,没有反感,只有深深的无能为力。

如果她是当权者,自然会想办法帮助这些无辜可怜的孩子。

但她也只是在刀尖上跳舞的普通人,顾全自己和三个孩子,尚且战战兢兢,怎么敢乱发善心。

苏溱扫了一眼周围茅草屋,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她的反应。

“小姑娘,你身上的伤好点了吗?”苏溱没有一口回绝,垂眸望着三个孩子中最为瘦小的女孩,她记得这个孩子才八岁,是她亲手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她依旧是瘦得可怜,看上去脸颊深深凹陷,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不用想,流放村根本没有条件让她继续养病,能捡回条命苟延残喘便已是幸运。

苏溱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问候,让吴倩儿红了眼眶,她强忍着泪意,目中满是倔强,“苏姐姐,请您不要怨我和两个姐姐打扰您。”

“从我生下来,我姨娘便去了,从小到大只有大姐姐疼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大姐姐总是将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糕点塞进我嘴里,帮我教训对我不好的下人,在我生病受伤时彻夜照顾我。”

“以前我只觉得是世上没有比大姐姐还好心善的人了,现在我觉得您跟大姐姐一样好,倩儿嘴笨,不是想要赖上苏姐姐,我是,我是也想跟苏姐姐一样,靠自己的本事活着。”

“日夜做活没关系,责罚打骂也没事,我就想靠自己的双手,干干净净活下去。”

吴倩儿声音酸涩,鼻腔拥堵,难以呼吸,泪水不断往下掉。

是啊!她只是想干干净净活下去,苦点累点没什么。

她虽然还小,但已经知道,如果继续在流放村,她没办法活到长大的。

没人知道,那次她真的见到了还没见过面的亲生姨娘,见到了大姐姐温柔地朝她笑。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她还小,对生死还懵懵懂懂,只知道如果跟姨娘和大姐姐走了,那身上就不用那么痛了,也不会天天饿得睡不着。

那时候,她觉得死也是好的,总比那么痛苦地活着强。

可是她又醒了过来,那天午后的日光透过西向的木窗洒进来的时候,她好像一下子有了自己是人的感觉。

以前她对这个世间,大致是不懂的。

可从鬼门关回来她以后,她一下子长大,懂得了许多以前她从不思考的东西,心中也有了目标,她想要活,就是变成一根杂草,也要用柔韧的叶子顺着石头缝隙向上蔓延,想在堂堂正正,没有忧虑地享受日光。

吴姨娘觉得她还小,常常在她面前骂苏姐姐,说一些难听的坏话,还污蔑大姐姐的死就是苏姐姐拾掇的。

她以前或许想不通,吴姨娘说什么便是不信,也不会去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