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有痣,乃是好吃痣,可以尝到许多好吃的美食。

但她除外。

秦想想面无表情地想。

她穿着半新不旧的窄袖短襦,在春天的第一场雨中,将鸡蛋荠菜馅的饺耳下了下去。

白白胖胖的饺耳很快在翻滚的水中浮起来,散发出极香的味道。

秦想想面无表情地盯着饺耳,但她爹身边伺候的丫鬟红袖仍旧笑吟吟地端着红漆小盘走过来:“辛苦大娘子了。”

没错,这白白胖胖的饺耳是煮给她爹秦观澜吃的。

她爹秦观澜,就喜欢在春天的时候,吃野菜饺耳。美名其曰“思念亡妻的手艺”。

而她秦想想,是亡妻留下来的女儿,恰好会做这一道鸡蛋荠菜饺耳。

秦想想用爪篱,将饺耳捞起来,朝红袖笑笑:“劳烦红袖姐姐了。”

身为秦家大娘子,却要对丫鬟如此有礼貌,倒也不是秦想想修养好,体恤下人,而是她在家里的地位,着实尴尬。

毕竟红袖的地位,可能,不,比她还要高。

她娘死的时候,她才两岁,哪会继承她娘的手艺呢?不过都是自己竭尽全力学会的而已。

她娘不过才去了一年,她爹就迅速娶了继室钟氏。

钟氏肚皮争气,一口气给她爹生了一对龙凤胎后,又生了两个儿子。

生了三个儿子,钟氏的地位理应很牢固。但秦观澜是个风流倜傥的才子,虽然没有纳妾,但他房里伺候的两个大丫头红袖和添香,是钟氏心头的两根刺。

钟氏和红袖添香暗暗斗法,秦家大姑娘秦想想成了边缘人。

幸好秦观澜还喜欢吃荠菜饺耳,否则他都记不起,自己还有个女儿。

但也就是在春天的时候记起而已。毕竟身为御史大夫的秦观澜是很忙的,每天忙着弹劾官员,后宅的事情懒得打理。

秦想想得趁春天的时候,对她爹提提要求什么的。

秦想想给红袖塞了点钱:“红袖姐姐,明天就是我娘的忌日,我想到宝相寺去给她的长生牌位添香油钱,劳烦你跟我父亲提提。”

秦观澜在春天的时候想起荠菜饺耳,却想不起亡妻的忌日,也是在春天。

每年秦想想都会到宝相寺去给她娘添香油钱,只要红袖帮着提一下,秦观澜都会给一张两贯钱的银票。

红袖捏了捏袖中的钱,还不少,这可能是秦想想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这不,大娘子的身上穿的短襦,还是去年的吧,都有些窄了。

不过是提一嘴,同样是女人,红袖答应下来:“大娘子只管放心,待会我会托小丫鬟将香油钱送过来的。”

秦想想脸上带着笑,送走红袖。

红袖穿着新作的鹅黄春衫,端着红漆小盘,身姿婀娜地走在曲折的回廊中,春雨朦朦,美人如画,秦府的庭院,在秦观澜的设计下,一切都是那么有诗意。

灶膛里火渐渐弱了下来。

秦想想呆呆地坐在小杌子上,塞了一把柴进灶膛。春日还有些寒冷,但炭火在上个月早就停止了供应,她要是觉得冷,就缩在灶膛前取暖。

这是她住的院子,自己的灶房,除了跟着她的徐妈妈,平素没有人来。

钟氏在她十岁的时候,寻了个借口,将她打发到这小院子来独自居住,一晃已经有七个年头了。

虽然没有虐待她,月例也照发,每日的蔬果炭火由大厨房拨过来,一年四时,做两身衣服,首饰是没有的,横竖她娘已经没了,外祖家远在江南,不需要出门见客,自然就不用打扮。钟氏也说了,小姑娘年轻,颜色好,头上戴两朵绒花就足够好看了。

秦想想将头上戴了两年的绒花取下来,轻轻放在手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