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时律道:“光我同意有何用,你自己不争气,与人同吃同住了那么些日子,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人。”

他哪里知道,眼前不争气的姑娘比他想象中要兵贵神速,办起事情来毫不拖泥带水,连当事人都不知其中真相。

宗寥窃窃笑,却故作忸怩:“我那不是怕泄露身世,给咱家引祸嘛!我的秘密若是暴露出去,可是欺君死罪,要诛九族的!”

九族二字飘到宗时律耳朵里时,他嘴角抽动一丝苦涩的笑,笑里饱含悲痛。

妻族已灭,哪里还有九族?

他不想将心底里的悲伤传递给宗寥,只道:“引祸?没有你,这祸也免不了,别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你既看上人家,又处理不好此间关系,为父有心成全你,也得你自个儿跟人表明身份先,像你们这样……难道要为父我带着聘礼去奕王府给你把夫婿聘回来?”

宗寥嘿嘿笑:“爹,您这主意好啊!左右所有人都以为奕王殿下是我世子妻——”

“你住口吧我的小祖宗……”宗时律鼓她一眼,“你连身世都不敢暴露给人家,还敢说要聘人家为夫?看把你能耐得,光会说不会做。

我宗时律怎就生了你这样不长脑子的闺女?真是没用!你头上两位姐姐虽不如你能折腾,脑子可比你灵活。

就说你长姐与太子,那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一到岁数自然就成婚了;再有你二姐,年头随她那野医师父远下丹南一趟,年尾那驻守南线的顾谚就带着人马浩浩荡荡来我家下聘,看看人家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

“到了你这儿……”瞧着宗寥一脸惶惶,宗时律神色哀惜,“都怪我,若没让你当这世子,你也不用穿成这样偷偷摸摸去见他奕王。”

说完他嗟叹连连。

宗寥听得两眼迷怔。

心说这爹也太不拘一格了,眼看云安侯府大难在即,竟还有精力在此操心她感情之事?

遂疑惑问:“您今日态度实在令孩儿费解的很,您就这么怕我嫁不出去?”

宗时律缓缓垂目,惆怅道:“你娘临走前遗言,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敢作敢为,不受束缚的人,若能再支起宗家的梁柱,掌住北疆的军旗自然再好不过。

若非世道法则约束,你便是不当世子,也能做得统领北疆十万大军的女将。而眼下,说这些已是枉然。

宗家被摁在砧板上,根本原因还皇上忌讳我们家拥兵自重,担心退位后太子掌控不住局势,想帮他修一修权盛的外戚。

时局你我已讨论过多回,利害你早已了然于心,我就不多说了。若非亲眼见你对那先帝幼子的用心,为父也不会生出今日感慨,知你有主意还说这么多,主要是怕你错过良人,抱憾余生。”

宗寥道:“爹怎知奕王他就是良人?您是不知道,我才与他接触那段日子,几次差点被他害死,若不是后来多了些了解,现在我与他必是仇敌。”

宗时律不以为然:“不会。那先帝幼子我知道,是个好后生,做不出随意害人的举动,是你先招惹他吧?”

“我先招惹他?!我的好爹!才两句话您就把胳膊肘往外拐。”

“为父是实事求是,黑白都在眼里。看得见有人坐在明堂上行黑心事,也看得见有人泡在泥池里,长的却是白净的根,通透的杆。”

开的还是纯白的花!结的还是甜甜的果!宗寥在心里接茬,偷偷痴笑。

认同宗时律对南宫述的评价之余,她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太对,随即问:

“爹似乎很了解殿下,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您平时不是与他没有交集吗?

且我与他认识了那么久,感觉他对您也挺陌生的,您是从哪里了解到的他?”

宗时律闻言,眼光忽然闪躲,凝神深思该如何回答小女一问。

没等他开口,宗寥接着说道:“是小舅舅告诉你的吧?小舅舅以前是不是跟你有联系?肯定联系了。他连大舅舅化名来我们家的事他都清楚,您肯定也知道这些。”

宗时律默然承认,听她自言语:“这世上最了解十三的人,除了他母妃就只有小舅舅。

并且以我的观察来看,他的母妃都不一定了解他,最起码她肯定不知道自己儿子阴暗诡诈的一面。我严重怀疑殿下的那些歹毒的诡计就是从小舅舅身上学来!”

提及花司臾,宗寥满心满眼都是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