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脾性直来直去的家伙对他的手下比对他有礼貌太多。

就说白挚带他来时,老远就见两个一般大的家伙叽叽咕咕,但凡有个眉来眼去,从来冷峻的两人嘴角都挂了笑。

却待见了他,一张狗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南宫述自恃为欺负过他几回的强者,乏于向他浪费丁点表情。

却是没想过,他对自己的怨念竟这般深——吃他喝他,求人还像要债!

南宫述倒不纠结一个毛头小子对自己怀了哪种恨。

因为他话里话外都有觊觎上宗寥的意思,他对他实也没好脸。

不过话说回来,若没有他的强硬无礼,礼仪之邦俊美王爷的翩翩风度又该于何展示?

袖袍轻拂婉撩,南宫述端了端金姿,慢条斯理地道:“王子有所不知,本王虽有皇叔尊称,却是整个晋南皇族中最无权势的一位。

我如今是个什么境地,你想必也看出来了,你要找人合作,也该去找有权有势的人,为什么要找我?”

“我只认识你这一个皇族。”瀚不遮不掩,“你无权无势,但我看得出你是有本事的,你是我需要的人。”

他的话听着憨,气势甚足。

“你想与皇族合作?”

瀚直直看着他,用坚定的眼神答“是”。

“与你合作我能得哪般好处?”南宫述问。

瀚道:“暂时没有。你若答应了我,等我以后统治了北燕,我可以借兵帮你抢皇位……”

南宫述闻言,“呵呵……”浅笑。

在瀚又将说话之前,他道:“王子是否太自以为是,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想要那冷冰冰的皇位了?还有,你自己都生死难料,哪里来的底气就说借兵给我?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就你这做事欠思虑的性子,莫说合作,我连你的计划都不想听。”

瀚道:“我不信。你明明练就一身卓绝本事,明里还故意装废物,你不是为了藏锋,等时机谋取皇位是为什么?

刚才我就说过,我们北燕人是凭刀剑抢天下,只要我能在达纳王不知情的情况下回到北燕,联系到与他为敌的部族,我就有信心统一其他势力,然后打他个措不及防。”

直杠杠的话听得南宫述眉头紧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严重怀疑这个域外来的王子真的没长脑子,还狂傲!

可要说他没长脑子吧,他还知道为自己图谋!知道拉别人入伙。

南宫述道:“不要拿我同你比较,我不是你,我的母亲也没有王后那样宏伟的志向。

幼时,她与我说得最多的话是让我平平淡淡地活着。她说,所有耀眼的东西背后都有肉眼看不见的肮脏及血腥,她不希望我沾染。”

“母亲授我予教养,为的是让我懂得如何做人,如何于欲望驱使下控制住野蛮的兽性。师父传我予武艺……”

说到师父,南宫述不禁想起了护国寺后山的癫僧。

许是那时的遭遇过于惊心,突然一回想,他被迫成为他人弟子的事忽而历历在目。

溯忆十八年前。

百年一遇的寒流带来了半个月的雨凝,漫山遍野的冰凝宛如一床晶莹剔透的水晶被将护国寺所在的皇城南山包裹其中。

寒雨常驻,极冰难融,过冬必需的物资无法运送至寺中。

柴粮短缺后,主寺那边的僧人们都自行在附近拾柴取暖,挖笋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