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皇后出来,宗寥与太子并肩闲步往御花园而去。

不尴不尬走着,太子发觉自己这小舅子仿若内敛了许多,走路比以前规矩。

在此之前,心高气傲的云安世子走路一般三步作两,大幅度甩开膀子,挥袖揽风,踢花蹬草,路遇一只猫狗忍不住都要去逗上一逗,耍上一耍……

野性天然,娇纵可爱。

边走着,太子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皇后止于口边的话他此前已说过多次,奈何小舅子只会空口答应,转背就不当回事。

“那个……舅弟,”太子放慢脚步叫住宗寥:“此处没有外人,你我都是男人,又是一家人,姐夫说句话你可别不当回事。”

抬眸看向姐夫,他深邃的瞳色有些奇怪,宗寥隐隐觉得接下来会发生她意料不及的事。

自皇后方才说让太子讲一些话给她,宗寥就一直在心里琢磨会是什么话,“殿下请说。”

“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人家的公子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姬妾成群,子女成双,两年里你多次坦言自己……嗯,好男色……

我们只当你年岁小,涉世未深,被一些奇怪的想法左右了对男女情感的辩识,作不得最终定论,且就当是一场游戏。

这世间万物能生生不息,阴阳结合是乃正途,听母后说舅父与你故去的母亲就是无人不艳羡的神仙眷侣,两人又是侠义为国的人才,感情好到形影不离。

不过也因如此,故舅母离世后舅父便一直不续妻室,也不纳房,情深义重虽感人却也带来了弊端,让你们云安侯府偌大门庭只你一个男儿,连个分担家事的兄弟都没有。我说这么多舅弟该知晓回去后要怎么做了吧?”

太子垂眸认真地看着宗寥。

宗寥狭长的眼眸睁得老圆,茫然地眨动好几下,愣愣问他:“所以我该怎么做?”

早预料到这舅子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子扶额,耐心劝导:“过几日我让人选几个美姬到你府上吧!等你体味过身娇体软的女子就知男女调和之美了。

你是宗家未来的主人,行事比不得小皇叔随心所欲,他早已看淡凡俗,整日无所事事只弄风花雪月。你不同,传宗接代才是正事。”

男人都没尝上一口就被老天爷弄了来,而今还要在这里听一个陌生大男人聊什么阴阳调和,繁衍后代……

宗寥收回故作好奇的目光,想把羞红的老脸埋进脚下的石砖缝里。

她一个如假包换的大姑娘,送美人来……世子爷我也无能为力啊!

宗寥受宠若惊,承不起太子的大礼,抚了抚自己的小心脏强作镇定,“殿下教诲深远,臣下知道了,只是……此事……这喜好一时半会难以矫正过来,你们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改。还有那美人就先不要送来了,我一时不习惯,到时再吓着那些花儿般娇弱的姑娘。”

她态度虽诚恳,太子还是多留了个心眼,怕她又使讨巧卖乖的一套,“送你美人可不止是为了开枝散叶一件事……”

“殿下还有其他考量?”宗寥迷迷糊糊。

浅浅嗯了声,太子斟酌须臾:“近年来你与小皇叔不合的事时有传出,百姓们议论议论慢慢就淡下去了。可自从你和小皇叔……那件事后,舆论就像大风催猛火一样蹿得全城皆知,甚至有向全国蔓延的趋势。

不说你也知道,你和小皇叔一个是国君幼弟,皇室中人;一个是侯门贵戚,众人看在眼里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你们两人传出那样让百姓津津乐道的绯闻实在太伤贵族脸面,如今父皇的龙案上就堆积了不少御史台弹劾奕王和舅弟你的折子,要你们早日把这些舆论压下去。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既是由你们二人引发的,就得从你二人身上着手,本宫送你美人的第二层意思就是想让你纳妾给外人看,快速从与小皇叔的爱恨纠葛中抽身出来,让一切回归常态。刚好向人们证明你不是身有异癖之人。”

宗寥咬着唇听太子姐夫老父亲说教般侃侃道来,心里一阵怅惘,一阵忸怩,浑身不得滋味。

因为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狗屁王爷,把她本就不幸的生活搅得更糟心。

想起那个背时王爷,宗寥下意识舔了舔唇,悔恨自己当时真是被鬼迷了心窍,竟觉得那个变态的嘴清香温润,很好亲的感觉。

想着想着,宗寥脸上浮现淡淡绯红,开始走神,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母胎单身二十多年,那可是她第一次尝到男人味道!

纯洁清白一个吻就这么肉包子打狗了!

可气的是,自己还被狗反咬一口。

不值当,太不值当!

但凡换成个帅哥,一个正常清秀的男生,她都不会这么意难平。

话音散去半天,太子也没等到宗寥回应,转过身才发现她眼眸低垂,面红颈赤,粉红色的薄唇气呼呼嘟起,俊俏的小脸腮帮微微鼓起,有点憨憨的可爱。

“舅弟是嫌当姐夫的话多,故此生气?”

瞥见一双眼怼至跟前,宗寥忙回神,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太子殿下说的在理。我以后一定跟奕王殿下划清界线,不让事态继续发酵,扫了皇亲颜面。我……我以后尽量少出门,不去大街上闲逛,不让人有话说。传宗接代的事等我及冠再说吧。”

“行吧。你知道就好。”对于宗寥似是比以前更安分懂事的态度,太子且当她真的听进去了,也不再啰嗦。

光线明媚的御花园暖风轻拂面颊,扑过缕缕花香,站在水榭廊桥上的两人各看各的风景,许久无话。

池塘边一棵荡着新绿的垂柳下,几只腹白翅乌的小鸟在池沿泥地上跳跃,衔住一些草泥后振翅翩翩然飞走,不知去向何处。

宗寥的视线追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躬身就要拜别太子出宫,太子的目光从远处的假山石上收回来,想起了什么。

“对了,舅弟既见过了母后,按礼还要去见父皇,向他请安。不知你可还记得,父皇疼爱你都超过了疼爱我们这些亲生的皇子,知道你时时将他放在心上,他会高兴的。你现在记忆紊乱记不得路,我唤个宫人带你去吧。”

听太子一说,宗寥不禁好奇世间最是无情的帝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竟会对一个外侄疼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