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巷子里人声鼎沸,只是此刻似乎出了什么乱子,不少村民围在院落前,神色慌张,显得很是忧虑。

“发生什么事了?”

项稷微微一顿,忽地发现,阿德常走的那条小径上,赫然出现了一片肮脏水洼,一只蚂蚁正在其中挣扎,苦苦不得上岸。

风不断吹拂,雨点不断打落,总在它有希望靠岸的一刻将之掀翻,前功尽弃,就要沉沦其中。

“天象预兆吗,这蚂蚁···”

还不待他算卦,周遭村民便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叙说起村里发生的大事。

有人说,阿德又从村外捡了个人回来,竟然是个流寇伪装的,而这個流寇正是昔日谋划坑害县令的前任乡长之子,如今消灾楼门人,撞山钟于海的手下,内外相合直接撂翻了驻守的捕快,一路破入王家大院,将王老爷子擒住抓走,往村口跑去了。

“遭,阿德今日正是逆天改命的时候,这是遇到了劫?可万万不能造杀孽,否则前功尽弃,连累旁人!”

项稷顿时色变,身形一转便向着王家大院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楼桑村边缘,阿德院落。

两道身影正伫立于此,阿德反而被打倒在地,面上淤青。

“真是要谢谢你,若非你将我手下捡回来,有他带路,我可不会这么顺利破开县衙阻碍的回来,将老王头带走。”当先的那人背着一口黄铜大钟,面色阴冷狠戾,正是撞山钟于海。

“嘿嘿,蠢货,路上什么人都敢救,伱当是人人圣人的年代吗?”那作为他下属的背叛者流寇冷笑,丝毫没有内疚的情绪,反而洋洋得意。

于海也不废话,一掌拍倒了院落墙壁,拎起王老爷子就飞身而起。

“不!”阿德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那撞山钟于海一掌拍塌了房屋,梁柱连同屋顶一齐压下,将自己的母亲掩盖在了下方。

这一刻,他脑海里再也没有了什么忍耐,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什么三关差距,都不放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凭什么?他出生以来行善积德,却要遭受这样的惨剧?

凭什么,他的父母亲属本本分分的生活着,却要遭受流寇的毒手?

凭什么,世上恶人那么多,却活得逍遥快活,而好人就要遭受欺凌?

凭什么?好人就该被刀剑指着!

“混账!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啊!”阿德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却被于海侧身一掌就拍飞了起来,身子如同破布柳絮般飞出三丈远,直接砸落在地上,一大口鲜血呕出,浑身筋骨都散架了。

“为什么?很简单,弱小就是原罪,庶民就是没地位,再仁善又有什么用,没有意义的慈悲,不过是害人害己,你一时发了善心,将这家伙捡回来,以为会有善报?

哈哈哈,错了!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咎由自取罢了,若没有你带回探子,我又怎会回来报仇?这就是因果,你自己招惹出来的因果!”

撞山钟于海大笑,不住嘲弄,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切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山河兄说的对,仁义道德没有力量支撑,就是一纸空谈,今日之祸,皆因我起,还有何颜面面对楼桑村民众?”阿德悲愤不已,就因为自己的一丝善心,却害了王老爷子与母亲,这让他心中无比痛苦与自责,更不自觉产生了一种迷茫。

仁德,真的是错吗?

君子仁义,真的在这世道活不下去吗?

是否为恶,才能活得安稳,活得快意?

他真的,错了吗?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山河兄在身边,能给他答案,但不能。

此刻,只有他自己。

“小子,我来了兴致,要让你如我当年一般,承受整个村子的唾骂与屈辱活着,被人视为祸害、灾星,这乡长,我就收下了。”

撞山钟于海抓着王老爷子脖颈,转身就走,要让阿德体会到他当年的痛苦,将这乡长之位夺回来。

“别走!别走啊!”阿德见状狂奔上前,奋力一扑,想要挽回自己的过错,却被于海随手一推又跌倒了回来,无力挣扎。

“狗皮膏药般的东西,去你妈的,还捡我回来,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那被阿德亲手捡回来的流寇却是一脚踢出,直接将阿德踹倒在地。

跟着,他更是走上前来,一脚又一脚的踹在阿德身上,让他眼睁睁看着擒住王老爷子的于海逍遥而去,只留下一串笑声。

更让阿德心痛的是,那个他亲手救回来的人在践踏他,羞辱他。

一种背叛感在他心中涌动,更胜肉身上的痛楚。

悲愤中来,一股劲力蔓延在他体内,让阿德猛地暴起,一把将流寇掀翻在了地上,翻身就压了上去,操剑而起。

“你这个混账!”

他手中紧握着长剑,双目赤红,一把抓住了背叛者的衣领,剑锋已然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一发力,便能割破那层皮膜,了结他的性命,报仇雪恨。

但,杀了他,真的报仇了吗?出手的于海仍旧逍遥,杀的,不过是一个替死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