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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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林妹妹就是来给外祖母侍疾的,若不是碍于亲戚诚心相邀,本不打算入园去住。又说这是香门第的规矩,大家小姐的体统。
老太太只好暂时把他挪出来。任凭他撒娇哀求也不行。老太太告诉他,林妹妹和他年纪大了,那样确实于理不合,他若再闹,林妹妹就会回家去了。又让他平时注意些男女之防,莫要让别人挑礼。
贾宝玉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当年自己和林妹妹一处吃一处睡,府里谁也没说什么呀!虽说两人长大了,可也不至于生分至此。还有老太太,以前最喜欢自己与林妹妹和睦亲近,断不会说这个的。
想不通也得受着。
贾宝玉难过得要死,哪知打击一样接一样。家里来了水葱似的四个姐妹,虽然不是来自家的,但老太太爱热闹,都留下住着了。
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可惜,他还得外面待着。姐妹们在园内玩耍取乐,没他的份儿。老太太说,眼下这园子算是女孩们的香闺,又有邢、李、薛几位远客。他是男子汉。进去不合适。
对自己与林黛玉的未来越来越没把握,贾宝玉觉得自己的理想生活似乎要消失了。以后,只怕是另一个活法儿。而那,正是自己深恶痛绝又无力抗拒的。
观念碰撞,加上一股火儿,贾宝玉抓心挠肝,生了场病。贾母、王夫人这个心疼!惊天动地一顿忙,又许诺带他和姐妹们玩儿去,才好了。
这日随着史太君到了园子里,大家做灯谜。那贾宝玉终于得着机会和女孩儿们在一处了,喜得眉开眼笑,无可无不可的。或许,自己是杞人忧天了,老太太最疼爱自己,定会给自己做主的!
只和姐妹们总是有段距离,不能如以往那般亲近,美中不足。
玩笑半日,史太君累了,自己在隔壁休息,让小辈儿们随便。
贾探春便召集姐妹们开诗社、作诗。谁知,临到坐席,贾宝玉又被刘嬷嬷给拦了。
尴尬之时,贾探春欲待解围,一时想不出相宜的话来。
花袭人当此场面心里一惊,看众姐妹的做派,自己一琢磨,已恬大概。
她素来主张贾宝玉和众姐妹保持距离的。这次贾宝玉搬出园去,众丫头皆心中不愿,独她暗自欢喜。除了真心为贾宝玉的前程着想之外,作为王夫人认可的贾宝玉的准姨娘,她自己对贾宝玉那份不可说的占有欲,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眼下这个境况,看得她一喜一怒。
喜的是宝玉受了这次的教训,以后必定离女孩儿们远了;怒的是这些人太不给贾宝玉面子,害宝玉丢脸。贾宝玉无地自容的样子又让她心疼。
怎么能解围又不失宝玉的面子呢?
花袭人转念笑道:“各位姑娘又在逗二爷玩了。”回头对贾宝玉道:“二爷就是实心!林姑娘、宝姑娘、云姑娘都是一处长大的,哪会真嫌弃二爷了?各位姑娘也都是亲戚。二爷别当真。姐妹们闹着玩呢!二爷出了不少汗,去换个衣服吧。”说着拉了贾宝玉便走。
刘嬷嬷笑道:“请留步。这是贾公子的丫头吗?想必就是叫袭人的那个了?”
袭人不悦,可着这府里,奴才们哪个不叫她一声姑娘、姐姐?就是湘云,还赶着她叫姐姐呢!
面上不显,笑应着:“正是。老人家识得我?”
“我估摸着不会猜错。”刘嬷嬷道,又对众姐妹笑道:“老奴的一个同伴儿和贾府里出去的一个老嬷嬷是远房表姐妹,这位袭人贤名远播,老奴颇有耳闻。说是贾府含玉而生的公子身边有个最得脸的大丫头叫花袭人的,各层主子都高看一眼。不但能当起贾公子的家,而且当着贾公子和亲戚家姑娘的面,就能品评主子姑娘们。还有本事让主子姑娘帮着做针线活计。老奴当了一辈子的奴才,也没见过这样有脸的丫头!今儿一见,真开了眼了。确是个会说话的!只是这个‘贤’字未必!且不说主子们的事,当奴才的能不能评论。就说说刚才的话!今儿在座的姑娘,包括贾府的女孩儿在内,哪个不是闺训甚严的?男女七岁不同席,亲兄妹还得避开呢!不然姑娘们也不会退席了!谁拿这事儿逗们家公子玩儿了?今儿这话传出去,姑娘们的名声都败尽了!老奴说句粗糙的话,按照时下的风气,尤其是汉人的规矩,男女沾衣碰袖,女子便是失节。姑娘们日后找婆家,人家若打听出这句来,能不疑惑?难道在场这些不姓贾的姑娘们都得嫁这位贾公子么?纵使能行,婚前失德,也让人不待见!只顾着家公子,顺口胡扯,把姑娘们的名声至于何地?果然是嚼舌头败坏主子名声惯了的!再有,别忘了,们家老太太还在隔壁呢!这话说的,可连贾老太君的脸都打了!”
花袭人脸色一白,扑通跪地,哭道:“二爷、姑娘们在上,奴婢要有害人的心思天打雷劈!”
自从跟了贾宝玉,花袭人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贾宝玉。刚才她只顾着哄那凤凰蛋,照顾的是他一人的面子和心情,情急之下哪想到别人?况且,别人原本就是她一贯拿来垫背的。不然,作为第一个和贾宝玉“作怪”的人,她还如何能说出防着别人和贾宝玉“作怪”的话?
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裙钗四散
花袭人这个人,外表恭顺老实,心气却是比谁都高的。今日之前一直是在贾府内宅春风得意,她早把贾府当成“咱家”,忘记了世上不止贾家一家是高门大族。除了薛宝叙,花袭人原也没真的敬服哪位姑娘。
史湘云大大咧咧,一度待她亲如姐妹,她和湘云曾经达到相提并论的地步;支使湘云帮着给贾宝玉做鞋:当着贾宝玉的面,和湘云讲论林黛玉....这些事哪是她这个身份能做的?可她都做了,也没被谁青备。这更让她自我感觉良好。今天被人抓了话柄,以前的不妥一起被翻腾出来,花袭人心中大恐,惶急之间我不出给自己开脱的话来,只一个劲儿跪着流泪,瞧着却是楚楚可怜的。贾宝玉心中非常不忍。他原本对礼教大防不忿,花袭人又是他看重的女人!怎能看着她被那变成了鱼眼晴的老婆子折辱?
贾宝玉看向林黛玉!希望他的林妹妹出言解围。
毕竟那老婆子是林妹妹的人,他不好说什么,不然就是扫了林妹妹面子。这点儿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林黛玉却正等着看贾宝玉的处置。以前年纪小,很多东西没人教过,很多事知道的不周,也没深想。这两年见识多了,又有嬷嬷们讲起些传言,自己将存贾府的事情一一细想,林黛玉心惊不已。若是父亲故去之后,自己没有二叔,没有小姑姑,一如之前在贾府的情状,那么自己将来,除了嫁宝玉可还有别的路能走?
林黛玉知晓父亲曾有过那个意思,所以并没赶怨怼外租母的心思。
况且那时还都年幼。稍年长些身边的嬷嬷也看着的。尽管不使规矩上说的那样严厉,可自己也是自尊自重,自问并无失德之处。
然世人对女子的要求严苛之极,倘若有人说个什么,自己怎能说得清?到时候,倘若嫁不得宝玉,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便是嫁了如嬷嬷所说,一旦有个婚前不规矩的名声,自只还有什么意思?还能抬头做人吗?
眼下自己和宝玉渐行渐远,这些原可不必说起。但有此事却不能不介怀。湘云为什么会和自己一度疏远?小时候因为争长辈的宠爱,俩人时有别扭可过后就忘的,为何会发展到疏远,针对的地步?
自己有时小性儿不假,可并没有刻薄、份害过别人,外祖母和长辈们也没批评过,为什么贾府里传出林好姑娘刻薄,小心眼儿的流言?
一年到头儿不做针线这话是谁乱讲的?自只在贾府养病,外祖母吩咐静养为主,这话怎能传出?
待和史湘云在唐果那里接触得多了,林黛玉几番探问大概的情形也就清楚了。史湘云最是个藏不住话的。接触面广泛之后渐渐知事,她二婶娘因见她大了,也常常教她些规矩,拿话点她。史湘云只是性子疏略,却是不傻,一来二去的,不少事她也懂了。明显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
想起之前学过的规矩,再想想自己贾给贾宝玉做鞋她也是心惊肉跳。
所幸知晓的人不多。黛玉问起前事,她正好有意解释,干是事情就明朗了。
史湘云对林黛玉的疏远,始于林黛玉误剪了湘云做的扇套,而当时在一边拨火的,正是花袭人。这个“稳重知大体的老实人”,非但不发挥她的贤惠帮卡解释误会,反而趁机挑拨又议论林黛玉不做针线。平时有什么事,只要逮到机会花袭人便要将林黛玉和薛宝钗拉出来比对,在史湘云面前排挤林黛玉一番。往住都是当着宝玉的面。
知晓了这些,结合自己在贾府里的处境地位,林黛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值得在意的只剩下贾宝玉的反应。贾宝玉当时当地没发作花袭人,尚可说是年幼想不到,那么现在呢?
今日之事,做灯谜时,才外祖母领着,姐妹们在内间,隔了个屏风,宝玉在外间;作诗时,外祖母去了隔壁休息不在场,但嬷嬷们防着,也说得过去。坐席之时,既是圆桌,宝玉便应回避,唉!也难怪,以前都是这样坐的....宝玉的举动不妥,花袭人的话更是不妥。二哥哥,仍旧一无所觉吗?
接到贾宝玉发送过来的信号,林黛玉轻轻一硒,心中一叹,只当没看见。心里忽然想起小姑姑说过的话,人们都喜欢按照自己的性子行事,倘若不会给别人带来祸患,或者能力强到能够阻挡,消除那些祸患,自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