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琴言语之间,对那郑氏稍有不屑。唐果暗叹,看来湘云这个婆婆真不怎么着。宝琴在宫里这些年,规矩早已烂熟,加上她本身个性和涵养,从没有过这样的举动。

“湘云姐姐如今瘦得一把骨头,病得起不来床,跟当年简直是两个人。问她,只说是水土不服,养养就好了。奴婢不好直说,只说主子问她日子过得可还舒心。云姐姐言道一切都好,劳主子记挂。若是她起得来,或是明儿、或是后儿必来给主子磕头。又说她们家老爷明年即可调回京城,到时候倒能常去给主子请安,还请主子别烦才好。”

“瞧着,这两日她可能起得来么?”唐果插话问道。

薛宝琴摇头:“奴婢看,难。后来奴婢悄悄问翠缕,她家姑娘到底过得好不好。翠缕言道,她家姑爷对云姐姐好得没话说,两人闲时吟诗饮酒,端的是神仙眷侣一般。云姐姐的夫婿擅画,于音律亦颇为精通,常带云姐姐出去游山玩水,弹琴作画,悠游自在。只老夫人难缠些,总是抱怨云姐姐不曾有身孕。甩脸子不说,还多方难为她。又总说要给儿子纳妾,那卫公子却又百般的不愿。到头来这笔账往往又被记在云姐姐头上。那卫夫人已明着说云姐姐善妒不贤。云姐姐却从不辩解。”

宝琴苦笑:“奴婢也没法儿再问,只得回来了。”

人家本人说日子过得舒心,咱还能干啥?见朋友见出这么一出闹心事!

唐果和薛宝琴面面相觑,只能暂时撂开。

让宝琴下去休息,唐果自己又琢磨一会儿。

这卫若兰到底啥意思啊?

古代版的无性婚姻?

那倒是跟娘说明白好不好?

史湘云看样子是甘心给他瞒着了?

算了!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别人少插手。管不了再说也没理由管。

唐果无聊巴拉的吃过午饭,睡醒午觉起来,给黛玉、灵芝分别写了一封信。

问问黛玉的情况,别的啥也没说;给灵芝的那一封,除了问病情,又让她派人出宫瞧瞧紫芝,再就是关注下大虎、二虎。这两只不能跟她来,送到温泉庄上去了。

尚未将信封好,皇帝已进院了。夫妻俩说说话,皇帝休整一下,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皇帝跟老婆提起了视察堤防的事儿,唐果也因此了解,卫若兰的堂伯父卫溢做着漕运水师营水师提督,从一品。

漕运部门向来是重要所在。几百年来,通过京杭大运河从南往北运粮,可以说,漕运一出事,北京城就得挨饿断粮。

卫溢这个水师营又是皇帝在康熙三十五年新建,那是实实在在的紧要位置了。他儿子便是临清同知卫若梅,也就是八福晋提起的刘氏之夫。

对八福晋联络卫家妇人的举动,唐果也就更明白了几分。不过皇帝说良妃跟卫溢的亲戚关系其实挺远的,前些年良妃没这么风光,卫溢也还没出头,两边多少年不来往了。

还是那句话,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差不多是真理。八福晋夫妇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见见说说话儿,表示记得有这门亲戚,别的啥也没提。人家两口子行事特有准儿,不会让别人瞅着像拉拢外臣似地。

第二日,皇帝稍稍闲下来,领着唐果在临清转了一圈。确实,这是个繁华又繁忙的地方。

八月十一,御驾起行奔济南。

史湘云到底没能挣扎起来,直到唐果离开她也没出现。只送了些特产和自己往日亲手做的针线来,又在信里谢恩告罪。

唐果和薛宝琴难免又叹息了几声。

御舟遥遥远去,送行的大小官员各归各位。

临清城靠运河的一处豪宅里,一女子在三楼倚窗远望,幽幽叹道:“富贵莫过帝王家,从古至今莫不如此。便是再节俭,那份气派也是旁人无法比的。只可惜,浩荡的船队,也只见孤独罢了。”

“姑娘,时候差不多了,您还去不去拜访姨太太啊?”

“走吧。”

那女子缓缓关上窗子,微微冷哼一声:“哼!古来帝王多寂寞……是么?”

三辆马车从豪宅出来,驶向卫家。

郑氏十分高兴。她一辈子只生两个孩子,卫若兰养大了,另一个女孩儿三岁上出天花夭折,对跟女儿岁数仿佛的外甥女儿一向疼爱的。

她就一个妹妹,夫妇俩早早的死了,这个外甥女儿也有六七年没见了,冷不丁一见,仍旧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来。郑氏心下一酸,哭了出来。

两旁的人劝了半日,才止了眼泪,拉着外甥女儿问长问短。

“灵韵,这些年都去哪儿了?那年妹妹妹夫没了,我派了人去,没找见,只见了那个叔叔苏永昌。为了这个,我险些与他打官司。没等我告,他就下了狱,更没的下落了。”

“唉!爹娘去后,也只姨母把灵韵放在心上了。姨母放心,是爹爹临终之前安排好的。爹爹料定叔叔为人贪吝,必不会好生待我,又怕他犯了事牵连到我,事先将大部分银钱转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