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皇帝转向唐果,笑道:“咱们这就离去吧。将这亭子让与甄家做疗伤之用,果儿以为如何?”

唐果点头道:“陛下做主就好。”

心里叫一声“糟糕”,甄氏又跪下了:“陛下大恩,奴婢铭感五内。只是奴婢等是何身份,敢受主子让出的亭子?折杀奴才们了。万万不敢、万万不敢。”说着连连磕头。

皇帝道:“依汝之见,欲要如何?”

甄氏暗暗叫苦,磕头道:“便让甄家人抬她回去就是了。万不敢劳动陛下和唐佳夫人。”

这叫什么事啊?!

听皇上和唐佳氏说话的语气,有商有量的,又直呼她的小字,这分明是宠到心尖儿上去了。就我见过的那些个皇后,宠妃,哪个也没得皇上这个待遇。

五丫头就算进了宫,能是人家对手吗?

唉!五丫头啊五丫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好好的,装什么昏?

脚扭伤了,皇上为了避男女之嫌不准进来疗伤,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可昏倒,若还不准进亭子休息,那皇上就是为君不慈,不恤子民了!唐佳氏也得背上个善妒、刻毒的名声!这不是逼人家呢吗?这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宫去了?

也难怪……她要是不进宫,名声已传出去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呢?

再者,五丫头进了宫,甄家咋也能获益!不管她得宠与否,甄家只要一提有个女儿在宫里伺候皇上,就算是个庶妃,答应,别人也得退让三分!别看后妃不得干政,跟皇上有这层关系,只挂个名儿,就有多少的好处?!关键的时候,能派得上大用场!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家,处心积虑的要把女儿送进宫了……我还有心思想人家?!

皇上刚刚说的这几句话,哪句都不时做奴才的能承受得住的!句句都是好话,可句句都诛心!

我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掺和这事干什么?

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只怕和皇上的一点儿人情也没了!

唉!

甄氏闹心得想哭。

皇帝向唐果递了个颜色,唐果心领神会,这是该我上场了?咱也得演一出。

“陛下啊,这附近的道路曲折狭窄,抬不得轿子。人家一个姑娘,让人搬来搬去的,似乎不大雅观。再者,既然是伤在足踝,未经处理就移动过多,万一留下残疾就不好了。而且,人是昏倒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又曾经向咱们求助过,就这么抬走,好像……不大妥当。”唐果道。

真无聊!甄家人闲着没事演得什么戏啊?费脑筋!唐果腹诽。

“哦?果儿说得有理。依果儿的意思,怎样呢?”皇帝问道。看老婆那副拧眉嘟嘴的样子,心里这个乐!

“这个我也说不好。说起来,查看足踝的伤势,势必要掀起衣裙,的确要在有遮挡的地方才行。这跟前儿还真就这亭子最合适。可是咱们让出去,董鄂夫人又说不可行……到底怎么办才好?还是听听董鄂夫人有什么意见吧。”唐果弯弯眼睛。

皇帝给了老婆一个“好极了”的眼神,对甄氏道:“甄氏,依之见,如何是好?”

甄氏心里已经拔凉拔凉的了。

她早年在宫里进进出出,又在京城里的后宅打滚儿这么多年,哪能想不到今儿这事早已被皇上看穿?

甄氏揣测皇帝的意思,迅速思考着最有利于自己的方案,至于甄家,她如今是顾不上了。

“回陛下的话,唐佳夫人心地慈善,给他们考虑得周,奴婢这里先代甄家人谢过了。”甄氏对着唐果磕了个头。

“董鄂夫人不必多礼。”唐果道。

借这个功夫,甄氏心思转了几圈,猜测皇帝大概还是要看甄家演戏的,心一横,道:“天下百姓,皆是陛下子民。况且,她身在包衣籍,若不是有奴婢先母求得的恩旨,这个岁数正应该在宫里服侍主子们。便是此时此地,她也就是陛下和唐佳夫人的奴才而已。这会儿又是情况特殊,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来那么多忌讳?若蒙陛下恩准,让人将她搀扶进来便了。”

“既如此,小德子,让甄家的人把昏倒之人扶进来吧。”

小德子去传旨。

皇帝看看一直跪在地上的甄氏,微微摇头,心里叹息一声,道:“甄氏,且起来坐下吧。”

甄氏谢恩,爬起来,踉跄着坐下了。她又怕又急,还跪了半天,磕了二十来个头,这会儿已觉得头晕,生怕御前失仪,勉强撑着。

唐果看她脸煞白,手微抖,想她一个六十来岁,养尊处优的老太太,这一番折腾真够她受得了。

念及她毕竟曾经对皇帝有过好处的,唐果对侍立一旁的紫芝道:“那一杯茶给董鄂夫人。”

又对甄氏道:“董鄂夫人不必谢恩,喝茶吧。”

甄氏欠身接了紫芝端来的茶,“多谢唐佳夫人。”抖着手揭开盖子喝了几口,心里觉得安定些,手也不太抖了。

偷眼看看皇帝——正拿着茶碗教唐佳氏认瓷器呢。

皇帝抬眼扫了甄氏一眼,甄氏大惊,忙低头喝茶。

心里愈加不安,暗自决定,今日若是身而退,绝不再参与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