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倒了杯酒喝下去,心裕又道:“皇上早上还好好的呢,按理说不至于留太医守着……不过他这些天一直没断了药,脸色也不大好。看样子那大萨满说的真不是空穴来风。太子今年正月里的所有宴请一概推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管他什么意思呢……”索额图闭上眼,“皇上身体欠安是一方面,再者,住在乾清宫的主子也不止皇上一个。”

“用到太医的是唐佳氏?”心裕一愣。

“要是前边儿说的,诚郡王家大阿哥得的是疫病,那唐佳氏就危险了。前儿听嫂子讲,马佳氏跟人抱怨,说唐佳氏在御花园里遛豹子,吓着她孙子了。嫂子说她是给孙子找脸呢,可至少说明,唐佳氏和诚郡王家大阿哥接触过。呵呵……若我猜测的没错……对咱们来说,又是一件大好事。”

“要是真的就好了!先打听着再说。鄂家献上来的那吉庆班,可还送给太子不送?”

索额图在椅子扶手上打着拍子,笑道:“送!怎么不送?过些日子,太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不得有个解闷儿的玩意儿?且先安置好地方,找个合适的时机送上去就是。”

心裕一笑,“行了,您先歇着,我到前边儿去。”说着起身走了。

索额图沉思半晌,心情大好,叫了戏子、美人来接着弹唱。

“给爷唱‘雨梦’那段。”

“是。”

“愁深梦杳,白发添多少。最苦佳人逝早,伤独夜,恨闲宵。”

“不堪闲夜雨声频,一念重泉一怆神。挑尽灯花眠不得,凄凉南内更何人。”

“今儿演这《长生殿》,还真是对景儿啊!好戏!好曲子!赏!”

索额图越听越高兴,以唐玄宗为参照物,努力对皇帝进行着。

银子赏下去,底下人更卖力了,一派和谐。

皇帝并不知道索额图正在欢乐的畅想着他失去爱妃、被赶下台、僻居冷宫的狼狈样儿——此时此刻,如何让唐果清醒过来才是最重要的。

唐果已昏迷了一日,水米未进,时断时续的高烧。太医用尽了法子,仍旧是毫无起色。

“陛下,唐佳夫人这病,依微臣看,怕是风温之症。微臣无能,还请皇上速传名医叶桂,或是顾景,或是慈净大师。微臣以为,叶桂长于温病及疑难杂病,最为合适。臣等用药,五日之内,当可无事,迟则不及。”陈太医几个是皇帝心腹,专门给皇帝服务的,没那些太医院里的习气,见唐果病势沉重,忙建议道。

然而众人心中皆是惴惴。叶桂、顾景远在江南,却是远水难解近火。只盼慈净大师有法子,能拖上些日子也好。

皇帝半天没说话,小德子仗着胆子唤了声“陛下”,他才回过神来,即刻传旨命人去请这三人。

定定心神,皇帝问道:“以往却没见过……可是时疫?”

陈太医回道:“臣在吴有性等前辈名家的论著上见到过类似症状,确是温疫。然实例少见,多以伤害误诊。

如今夫人这病,却又有些不同,无可用之方剂,实难下手。江南叶桂对此研究颇深,必有根治之法。”

皇帝点点头,“卿等且将预防之法写出来,稍后分发各处。”

说着自向内去看唐果。

陈太医一干人互相看了看,跪下阻止道:“陛下!”

“还有何事?”

“陛下……还望陛下善保龙体,莫要……过了病气。”

“放心,朕无碍。”

说话间已进了里屋。

唐果依然昏睡。

皇帝在她身边坐下,摸摸她额头,倒没那么烫了,心下略安。挥手命紫芝等人退下,自己坐在那儿望着唐果发呆。

他虽然未雨绸缪,却只是以防万一,根本没想过唐果会被传染。且不说河北那病是否是疫病,纵然真是,有梨树精魄在,唐果也必然无事的。他自己有了梨树精魄之后百病不生,因此十分笃定。却不知唐果落入冰河,已将梨树精魄之力差不多耗尽。——唐果不愿他担心,根本没和他提过这事。

现今皇帝还有什么想不到的?看着唐果又怜又悔又恨,千般滋味在心头。

十四那日,弘晴在饭桌上畏畏缩缩,又不敢向唐果那边儿看一眼,他怎能不疑?

命人细细去查了,很快查出是孙氏出现之后方才如此。

他也以为是宫斗。令人去查那孙氏的底细。却查出来他三儿媳妇差遣孙氏之夫王才去新安县,调查胤祉侍妾罗氏的娘家。——胤祉对红袖添香夜读情有独钟。说白了,好色。罗氏是胤祉门人送上来的美人,诗画俱佳,极得胤祉喜欢。

这种后宅女人争风吃醋之事,他这当老公公的懒得理会。倒是鬼怪吃小孩儿魂魄的谣言引起了他注意。

有人拿“原装”唐果的生辰八字做章,皇帝早就知道。那就是梁九功所说的“不利谣言”了。

可孙氏和弘晴的异常让皇帝深思了。联系到王才翻车,一脑补,让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