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岍被他说得脸一红,心里摸不准他哥是不是说反话刺他。

夏芝站在一边,终于发话:“你先带着他回去吧,我还有两节晚自习。”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头也没回一下。

姜迎偷偷提了一口气,这家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回去的路上姜迎以为云岘会好一通盘问,可他除了问他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牛肉面行不行以外就没说什么。

云岍估计是第一次干坏事,做好了被狠批一顿的准备,结果谁都没骂他,搞得他更慌了。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云岘,后者正打开某外卖a认真挑选。

“哥,你没什么要骂我的吗?”

姜迎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希望他骂你啊。”

云岘也觉得好笑,捏了一把他的脸颊:“有啊,都大着胆子逃学了,最后还跑回学校,你怂不怂?”

云岍龇牙咧嘴捂着半边脸,嘟嘟囔囔地说:“我没想逃学。”

“那你想干嘛?世界好大,你要去看看?”

“我就是,不想去学校。”云岍的声音越说越小。

“考试考得好不好,作业做得对不对,我都没有感觉了。陶老师和我说,还有半个月就考完了,再忍忍,很快就会过去了。但是对于我来说,是一年、半个月,还是明天,都一样,我麻木了。我听不进去课,看到试卷就反胃,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坐在教室里只觉得痛苦,我觉得我要憋死了。”

说完,云岍把头靠在窗户上,盯着外面一闪而过的建筑物发呆,半晌又说了一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矫情?可是我真的好难受。”

云岘的手握成拳紧紧攥着,过了会儿又松开,在云岍肩上拍了拍。

他要如何安慰弟弟呢。

告诉他未来还长,这些都不算什么吗?

可是云岘回过头去望自己的三十年,只看见了漫长的痛苦。

弟弟两岁那年父母离婚,在他的意识里并没有一个完整家庭的记忆。

但是云岘有,他亲眼见证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分崩离析。

父母争吵的时候,他总是能听见“我为了这个家牺牲了什么什么”的句式,好像他和弟弟的存在就是在不断剥夺那两个人的快乐和光明。

他闷着头学习,闷着头工作,闷着头生活。

为什么辞职,为什么离开北京。

就是因为有一天他发现他没有情绪了。

他整夜整夜的失眠,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下,云岘总是看见自己被困在海底,身体无限下坠,见不到阳光,嗅不到新鲜空气。

濒死,血液滞缓,脉搏微弱地跳动维存最后一丝生气。

如果一个人连呼吸都觉得痛苦,他要怎么活下去。

“生活确实很辛苦,一天又一天,你总有烦心不完的事。但是,不管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明天永远会有让你值得期待的事。”窗外的树枝匆匆而过,落日余晖投映在姜迎的脸颊上,或明或昧。她的声音温柔而平和,像是初夏的晚风,裹着樱桃的香甜,轻轻拂过忙碌了一天的行人。

“我加了一个礼拜的班,到现在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睡,但是,一想到等会就会有一碗暖呼呼的牛肉面,我就觉得好开心。”

“你看,快乐其实很简单。至于那些痛苦的不好的回忆,等过去了你就会发现,不过都是一桩谈资。”

姜迎一通话说完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兄弟俩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回过身躲开两人的视线:“怎么了,是鸡汤腻到你们了吗?”

云岍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谢谢你,你说的话我知道了。”

连沉默一路的司机师傅都忍不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小姑娘,你说的真好!”

云岘笑了笑,移开目光转向云岍,问出了所有人担心一整天的事:“今天一个人都去哪了?”

姜迎赶忙附和:“对啊对啊,今天都去哪逛了?有没有吃好吃的?”

云岍言简意赅地总结了自己这逃学的一天:“随便挑了一辆公交车,绕了大半圈,在路上遇到一家二手店,把没看完的三体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