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总之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片刻之后,她却露出了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可见对于江语棠的提议,她还是觉得太天真了些。

“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不靠你来给我指手画脚。此事若真是你做的,你最好祈祷不要被我发觉,否则我这人的性子,可没那么好。”

丢下这句话,莲华公主便大步离开,江语棠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并不觉得担心,只是让兰英送人出了王府,自己则是没有半点相送的意思。

在来之前,莲华公主一直都以为,江语棠就算有点小聪明,却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毕竟皇都里头门阀众多,她一个乡下教养出的孩子,估计连都没读上几本,又哪来的有些花花心思?

真正接触了之后,才发觉对方绝非等闲,一时间探究之余,也有些鄙夷。

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兰英,似乎都觉得她有些不甚简单,于是也搭起了话来。

“有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主子,想必你也是需要步步为营,才能谋求一线生机吧。”

莲华公主不过只是随口试探一句,本以为兰英会十分惶恐,以证明自己并没有这么想,然而却没料想到,兰英

对于这话,表现的十分从容,甚至唇角微微含笑。

“主子是个很好的人,不仅不曾亏待过奴婢,甚至还处处为奴婢着想,几乎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能够伺候种子,本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有来生,还是愿意继续留在主子身边的。”

莲华公主可不愿意听见这样的话,一时也是嗤笑了一声,忍不住讽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救了你的性命,才让你如此忠心不二。你也是可怜,竟连一句真话也说不得。”

几番解释,都被对方曲解了意思,兰英也知道莲华公主究竟想说什么了,所以她的神色十分认真,甚至敢于直面莲华公主那可怜的目光。

“主子确实救过奴婢的性命,但这也只是奴婢决定,要追随她的原因之一。之后越是相处,奴婢的心思越越加去坚定。公主殿下若是与主子相处久了,想来也会觉得,她是个很不错的人。”

莲华公主本来还想问她,江语棠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她忠诚至此,可早知道在兰英口中,估计是问不出两句不好的话了,所以也就好奇了起来。

“你说她救了你的性命,这事儿又是怎么算的?”

提起往事,其

实只是在不久之前,毕竟兰英真正到江语棠身边伺候的日子,不过一年,可这一年中也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让兰英更加了解江语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同时,也觉得之前的生活仿如隔世。

所以莲华公主此时问起,兰英才细细回想了一番。

“奴婢原本的身份不光彩,是在那些秦楼楚馆里供人享乐的艺妓,本以为一声多半都被困在那个地方,无法离开,却没成想主子举手之劳的一个善心,竟然就改变了奴婢的一生。”

世人对秦楼楚馆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心怀鄙夷的,特别是女子,则更加厌恶以及瞧不起那样的地方。所以在兰英说完这话之后,莲华公主面上也不由浮现了几分鄙夷之色,说出的话也不怎么客气。

“想来你也不是个尊重自身的人,否则正经人家的女子,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挣这种脏钱。”

这话依然是有些人身攻击的意思,然而兰英向来都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此时倒也只是笑笑、,并没有生气。

“公主殿下说的对,便是有些羞耻心的,谁愿意去那种地方挣这些脏钱?然而世间却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奴婢深陷那种地方,归

根结底,也不过只是半两酒钱罢了。”

约莫是半两这个数字过于严谨,又实在是少的可怜,莲华公主不由多生了几分兴致,便追问了起来。兰英竟然也没有隐瞒,就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

“奴婢年幼时,也是平凡人家的姑娘,母亲是逃荒来的村里,因为生的好看又没有依靠,就被村子里头的几个登徒子给瞧上了,所以失了身子。村里人嫌她丢脸,只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要么委身于欺辱她的那些男子之一,如若不然,就会以不守妇道的罪名被浸猪笼。母亲当时刚刚在村子里头安定下来,去了别处,根本活不下去,只能委身于欺辱她的人,也就是我的父亲。”

这样的事情任谁听来恐怕,都会觉得匪夷所思,更何况是莲华公主这样几乎没有接触过外界、根本就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恶毒之事的人。

所以我觉得愤慨的同时,她心中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分明是男子做的恶事,为何要女子来承担后果?这件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将那些男子收监发落,再给予女子补偿吗?”

“若按照律法,确实应该如此处理,可是在一个村子里头,十里八乡的都有联

系,这村子里头如果出了几个这样的恶徒,那么谁还敢嫁到这儿来?所以外来户是最好欺负的,更何况贞洁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最为重要,不论是主动还是被迫,总归名节坏了就是坏了,没有人会可怜她,反倒只是鄙夷她的遭遇。”

这句话不仅说的是兰英的母亲,也是刚才莲华公主对于兰英的一个评判。

在知晓她曾经来自于秦楼楚馆之后,莲华公主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自尊自爱,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默认与侮辱?

莲华公主忍不住的一阵脸热,似也觉得自己的所为确实有失偏颇。

“那你说的半两酒钱,又是什么意思?”她转而问道。

兰英听见莲华公主这么问,倒也不觉得冒犯。或许曾经的那些生活对她来说,早已是结痂而盲目的伤口,她既然已经逃出来了,再去回想,也不会觉得太过痛苦。

“我的母亲十分能干,哪怕是嫁给了那样一个恶人,也想要好好的生活,特别是在有了我之后,她几乎是将一切的希望都压在了我身上,只觉得生活虽然一团乱麻,总归还是有些慰藉。然而因为长久的劳作,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在我七岁那年,她就彻底撑不住,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