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棠并不认识淑妃,所有的了解,也不过只是那只言片语,只能构思出冰山一角,却无法了解到全貌。

所以对此,江语棠从来都不予置评,只是淡淡的听着,想知道谨夫人为何这么说。

“她也一向都是自以为有主意,也喜欢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别人。当初我借着进宫看她的名义上了龙床,她甚至都觉得我是受了胁迫,又或者是遭人构陷,可谓是心疼的很。像你们这样的人,若是旁人真的想要动念的话,已经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谨夫人说的,大概是今日江语棠带人过来堵她,也是之前将那个箱子送了过来,企图以此让谨夫人改变主意。

这在谨夫人看来,很显然是有些可笑的。

然而,江语棠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看着她。

“那姨母是不是想过,之所以我们都不曾对您设防,是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有将您当做过敌人,而是亲人?”

江语棠这话,固然是有要与她拉近关系、拖时间的想法,可却也有几分是发自于真心。

毕竟当年满门抄斩,秦恪的母家就只剩下这么一位姨母,也是淑妃当年真心相待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希望延续老一辈的恩怨,

只为了一些天意弄人的前尘往事,就闹得不死不休。

她也想尝试,是否还有其他可能。

然而,谨夫人听了这话之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就冷笑了一声。

“你太天真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就不可调和,因为能够解决这些事情的人,已经魂归故土,你既找不到真相,也无法让我们握手言和。至于那些人会不会恨我,恐怕也只有到了九泉之下,亲自问一问,才能够明晰。”

她说的是那些人是否还恨她,而不是她恨着家中那些人,就说明事情的不可转寰,在于谨夫人就算想要握手言和,那些人也早已不在。

江语棠不能让那些人复活,也无法知晓当初他们是怎么想着的,所以她无法替淑妃,又或者是其她人做出任何的辩解。

“可我既然坐在这里,代表的就是我自身。至少现在我愿意称你一身姨母,是真的将你当做自家的长辈来看待,而我觉得,我这应该也是母亲乐见其成的事情。”

或许正如谨夫人方才所说的那样,江语棠和淑妃其实是有些像的,他们身上有一种谨夫人一直都学不会的从容与果断,就好像任何事情,认定了不管对错,就绝对不会后悔。

过去的许多年中,谨夫人无比想要成为这样一个人,也强迫自己成为这种人,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注定了她回不了头。

抢亲妹妹的男人,不曾与他们共患难,而是自己逃离,还一次又一次的说出那么难听的话,试问谁能够忍受?又有谁能够不计前嫌?

她一直都觉得,只要自己不去后悔,就无愧于心,就无所谓其他人究竟说了什么,也可以不在乎自己究竟对不起谁。

可总归是有那么一刻,想起过往的种种,她是有所感慨的。

“我做的那些事情,你应该都知道吧”谨夫人不是一个别扭的人,所以她直接就问了出来。

江语棠没有点头,也不曾摇头,就只是说道:“略知一二。”

“那我做过的事情,应该比你知道的还要更恶劣的多。你或许能够谅解,可其他人怎么想,你难道就真的知道吗?”

江语棠当然无从得知,因为死去的人不会说话也不曾料到,若干年后会有人如此质问,而留下只言片语为后人进行解答。

可江语棠看过淑妃的信,她言辞之中对于姐姐的思念之情,以至于之后对于谨夫人的心疼,这绝对不是假的。

“我年少时,曾经做过一件错事

。”

江语棠开了这个头,记忆也渐渐明朗。

那段往事,是原主所经历的,可此时想起来,却在她脑中愈加清晰,

所以回想起来的时候,也能够娓娓道来。

“村子落后,总是难免有几分信仰,我与我娘生活的那个村,落就供着一位土地。村里几乎每日都有人去祭拜,他们所上供的那些大多都是食物,是土地也吃到新鲜的吃食,便会更高兴,所以每日都有人不约而同的去上供新鲜的吃食,还告知了自家孩子,千万不要随便往哪儿闯。我幼时贪玩,虽说知道那里和禁地也没有什么区别,可总是喜欢去哪儿闲逛。”

江语棠到这儿的时候,似乎是在追忆往昔,又好像是透过了这样的记忆,看见了曾经那个人。

随着时间的秘密推移,她和这个人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再也不是原主和一个穿越者的关系,这样的情绪,让江语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只是跟随着自己的本能,去描述自己想要描述出来的事情。

“我们在那个村子里头,一向都是不受待见的,毕竟那样一个落后的地方,对于来路不明的孩子,和没有夫君的女人,其实不太能看得上,所以我童

年的时候其实没什么玩伴,但凡有一两个愿意和我一起玩的人,我都会尽可能的,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那时我们打赌,赌的就是谁敢到那里去偷贡品。年少时无所畏惧,其实很难去想清楚,这件事情很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所以那日我去了。结果没有关上围栏,放进了几只饿狼,将那里头的贡品分食干净。”

“在那样落后的地方,这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我根本不敢告诉旁人,这件事情是我做的。那些孩子们也不知道,我真的敢过去,所以也没有揭穿我。可是很快,因为我的心虚,母亲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她带我挨家挨户的去道歉,其中受到了多少冷眼自然,不必说我甚至在想,母亲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拖累,就此将我给丢了,可当我惶恐不安的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母亲却抱住了我,说不论如何,我都是她的家人,是她的孩子,没有人会放弃自己的家人,如果做错了事情,可以尽力承担。她永远都不会抛弃我。”

血缘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东西,不在乎的人自然会弃之如敝履,可在乎的人却又会视之如性命。

良妃是前者,而淑妃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