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度倒是奇了,她原想着这胭脂盒是二夫人换的,没想到却是陈彩衣自己动的手脚。

陈彩衣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闭嘴!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能不能用用脑子!”

二夫人被她这一瞪,气焰顿时又消了下去,抽泣一声,不敢再多话。

不度啧啧有声,“何老爷的死,是你在他的药中下了迷药,然后往他的脸上涂了猫儿香,放了猫儿去将他活活挠死的。猫妖杀人,是你弄的障眼法,用来混淆视听,死者面容被毁,也是因为你要假死,以偷天换日。”

人证物证俱在,陈彩衣也不辩解,头一仰直接将罪认了下来:“不错,都是我干的。”

玉三郎咂舌,忍不住出声问:“你这女人为何心肠如此歹毒,害了这么多条人命?!”

“我歹毒?哈哈,我歹毒……我能有他们歹毒?!”陈彩衣仰天长笑,举起一旁法坛上的祭酒往自己脸上一倒,然后直接用袖子一擦,将脸上的妆容给擦掉,现出了本来面目。

那张脸与二夫人有八分相像,只是比起二夫人的娇弱,多了几分狠辣。

陈彩衣和二夫人便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那匹瘦马。

她们二人是双生姐妹,年幼时家境贫寒,家中父母为养活幼弟,便将她们两以五两银子卖给了牙婆。几经转手,最后被陈老夫人给看中,买回了府中收做了孙女,还给二人请了教先生和教养嬷嬷。

当时府中只有这两个孙小姐,两人对这种金贵的小姐生活十分珍惜,对陈老夫人也十分感恩,因而是用足了心去学习。

十年过去,昔日两个营养不良瘦弱不堪的农家女成了精通琴棋画礼仪大方的千金小姐,引得上门的权贵是络绎不绝。

那时她们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些人眼中,是个什么身份,只当是陈老夫人要给她们相看一个好夫家。

虽是双生子,但二人长开后相貌还是有几分区别的。

二夫人姿容妍丽,却有股空谷幽兰的气质,双目含泪时更是显得娇俏可人,惹人怜爱。而陈彩衣则多了几分艳色,举手投足都充满了魅惑之感。

二夫人还未及笄,就被陈老夫人一顶花轿送入了刘府,几日后便成了刘老爷的义女,一袭粉衣嫁给了何老爷做妾室。

半年后陈彩衣及笄日当晚,被陈老夫人以一床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给卷着送到了刘老爷的床上,从此后成了刘府的彩姨娘。

姐妹二人相继从千金小姐,成了大户人家的妾室,她们自知作为农女能有这番际遇,已是天恩,并无怨恨之心。

直到两人先后小产,同时得知了陈老夫人其实是瘦马官,她们分别以八千两和五千两白银被陈老夫人卖入了刘府,才有了这悲剧的后半生,两人自此心中便生出了恨意。

“我明着是老爷的爱妾,可实际上却像个妓女一般,被他当作生意场上结交权贵的玩物。只要对方有一点意头,当天我就会被他送到对方的床上。若伺候得不好,少不了便是一顿毒打。”

陈彩衣双拳紧握,咬着牙将那些不堪的往事一一揭露开来,“而妹妹在何府,也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何老爷暴虐成性,常常动不动就责打下人,对待妾室也是如此。你们道为何这府中一个妾室都能被唤作二夫人,那是因为这何府后院的女人,除了她和大夫人,其他女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我恨他们,若不是这些人,我不会受到这些屈辱,更不会因此而失去我的孩子。你们知道吗,那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孩儿呀,已经七个月大了,只要再等三个月,他就能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上了。可是却因为姓刘的非得逼我去伺候一个喜好孕妇的权贵,活生生地被折腾没了。”陈彩衣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二夫人从她坦白开始,便一直红着眼不作声。在陈彩衣说到孩子的时候,她的眼泪珠子瞬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捂着嘴呜呜地跟着哭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用如此手段杀了他们。更何况何夫人……”

“那是他们都该死!”陈彩衣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话,双目因愤怒而变得通红,“你想说何夫人是无辜的?笑话!你以为这何老爷怎敢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这统统都是因为他有个身家背景比他更猖狂的何夫人在背后撑着他!他后院里的那些小妾,有大半是被何夫人逼死逼疯的。若他们不死,那接下来死的就会是我们!”

二夫人似是被触到了痛点,哭得越发地伤心,险些背过气晕过去。

而陈彩衣的情绪似乎越发激动,她红着眼,恶狠狠地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嘴里嘶吼着:“我没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们该死!”

说着说着,她突然猛地就要扑向刘夫人:“还有你,你也该死……”

徐大人立即命衙役拦住了陈彩衣,终于在她堪堪将要伤到刘夫人之际将她拦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张牙舞爪着要扑向刘夫人。

见两人这般样子,不度和玉三郎相视一眼,也知再问不出什么话来了,便让徐大人将二人带回府衙,择日再审。

刘夫人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哀叹了一声,道了句佛号,便与几人告了别,让喜翠搀扶着回了府。

不度看着陈彩衣与二夫人被衙役上了锁链就要押走,忍不住唤住了陈彩衣问道:“你明明做得如此小心谨慎,为何还要画蛇添足地将大夫人的那盒胭脂换掉?”

陈彩衣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淡淡地回道:“若我说不是我换的,你可信?”

不度看着她,又问:“那猫儿香你又是从何得来的?这毒草只在南蛮的一些部族里有,你从未去过南蛮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彩衣闻言反问:“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不度身子一顿,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

陈彩衣见状,哈哈大笑,眼里的泪却止不住地往下落,“哈哈,其实你我不过都是被人玩弄于手掌中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