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er 20 201 顾世鋆2岁生日这一天,温昕见到了他的母亲。而对此一无所知的顾世鋆在温昕走后,一个人沉默地开车驶向了发小李宗泽的棋牌室。 顾世鋆走进包厢的时候,李宗泽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回事,”李宗泽将手里的牌扣着往桌上一撂,站起身来和顾世鋆打招呼,“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怎么有空来我这边?” 顾世鋆只笑了笑:“好久没和兄弟们聚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包厢的沙发上坐下。 棋牌室的光线有些昏暗,只一支长吊灯笼在牌桌上,将丝绒牌桌上的战况照得清楚;而沙发藏在包厢幽幽的一角,有些寂寥。 李宗泽回到牌桌上坐下,问顾世鋆:“惠斯特桥牌,玩不玩?” 顾世鋆微微摇了摇头。 他整个人似要陷在沙发里,以手支颐,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 牌桌上有人笑道:“老顾这一看就是被嫂子放鸽子了。” 说话的人是李宗泽的朋友,顾世鋆与温昕也认得,只是不甚熟悉。顾世鋆知道对方并无恶意,因此只是笑一笑,没有说话。 他拄着下巴,看着李宗泽打牌。 这是面向高消费人群的高级棋牌会所,荷官洗牌熟练,设施一应俱全;瓜果与酒水整齐地摆在茶几上,若是手边的杯子空了,便有人悄无声息地重新将酒水添上。 顾世鋆上学的时候偶尔也喜欢与朋友打牌消遣,这时看着荷官熟练发牌,却觉意兴阑珊。 李宗泽瞧出点门道。牌局之间,他将牌搁下:“我先不玩了,和今天的寿星说说话去。” 两个人倚在露台上抽烟的时候,李宗泽问顾世鋆:“怎么了,顾景那边有什么麻烦了么?” 顾世鋆摇摇头,李宗泽“哦”了一声:“那就是和弟妹吵架了。” 顾世鋆挟着烟的手指停了一停。 露台之外,城市华灯初上,这样眺望出去,中心娱乐区尽收眼底,一派灯红酒绿,声色犬马。 人群来来往往,笑语盈盈,繁华热闹的景象将露台这一角衬得愈发冷清。 顾世鋆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算是吵架了吧。”他说。 李宗泽倒不意外:“弟妹性子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们会吵架也难怪。” 顾世鋆一顿,微微摇摇头:“不一样。” 李宗泽没问“有什么不一样”。他笑了一声。 “两个人之间的事,外人没法参合。”发小说,“我只劝你,有什么事别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多和对方沟通。别学那电视剧里的人,明明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都跟哑巴没长嘴似的,非要闹到不可收拾了才行。” 发小是真的对自己好的。顾世鋆明白。他没有说“谢谢”。 沉默半晌,他冷不丁地说:“如果两个人都尽力沟通了,也依然没能找到解决办法呢?” 李宗泽一怔,倒有些意外。 “什么意思,”发小问,“你可别告诉我,你和弟妹之间有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顾世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一支卷烟抽尽,顾世鋆说:“我该走了。” 李宗泽没留他。 他拍拍顾世鋆的肩膀,只说:“有什么事,兄弟们都在呢。” 顾世鋆笑了一下。 回到家的时候,他没有再笑,整个人有些沉默萧索。 推开大门时,眼前一室黑暗,顾世鋆下意识地想要按开客厅的灯;然而手指触在开关上,却微微顿住: 客厅里,传来低低的电台的歌曲声音。 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老歌,微哑的女声轻轻吟唱: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 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 爱情究竟是精神烟片 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 香烟,氲成一滩光圈 和他的照片就摆在手边 傻傻两个人 笑的多甜 ……”1 顾世鋆怔怔地望着抱膝坐在黑暗里的那个身影。 客厅没有开灯,有些暗;落地窗外是绮丽繁华的都市灯光,远远看去,一个一个圆形光斑微微闪烁,有些失真。 温昕孤零零地抱着膝盖,逆着光坐在落地的玻璃窗前,身

边只一个收音机,和一瓶琥珀颜色的残酒;窗外的光将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斜长。 收音机里还在慢慢地吟唱:“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减……”1 顾世鋆再也忍不住,快步地走到温昕身边,将收音机里正播放着的歌曲关掉了。 “温昕,”他说,“我回来了。” 温昕没看他,木然地应了声:“哦。”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板,“那你也坐吧。” 顾世鋆没有动,温昕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怎么不坐?这么客气。” 这样一笑,温昕眼波迷离流转,眼睛里水润润地映出城市璀璨的光点,顾世鋆知道:她大约是有些喝醉了。 黑暗之中,顾世鋆在她身边坐下身来,小心地用手背挨了挨她发烫的脸颊。 “投资人让你喝酒了?”他说,声音微沉。温昕笑着摇头。 “喏,”她将那烟壶形状的精致酒瓶举起来,向顾世鋆晃一晃,“你看看,这是谁带来的好酒,你认出来没有?” 顾世鋆一怔。 借着窗外的一点灯光,他低头辨了辨酒瓶的式样,脸色微变。 “这是……”他有些失语,“你去见了——” “对,”温昕笑着截断他,“我去见了你妈妈。” 顾世鋆错愕地看着她,温昕想了想:“不对,应该说,是你妈妈来见我。” 顾世鋆怔在当地,醉酒的温昕笑嘻嘻地牵住他的袖口:“哎,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吗?” “……” “她问我,”温昕笑,“如果她愿做我的天使投资人,入股支持温芯智能,而条件是我离开你——面对这样的ffer,我……是否会有一瞬间的动心。” 202 当温昕说出:“条件是我离开你。” 顾世鋆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握住了温昕的手臂。 “你……” 他只说得出这一个字,喉咙干涩,再说不出别的话了。 而温昕酒意上涌,眼睛亮晶晶的,笑嘻嘻地说:“你放心,我拒绝了。” 顾世鋆一颤,温昕故作潇洒地一挥手:“我要是接受她的投资,那和我直接接受你的投资,又有什么两样?” 顾世鋆有些怔然,神情复杂,温昕笑笑,拍拍他的手背:“安啦安啦,我跟你说过的:这钱不是我依靠自己的能力和付出得来的,所以我不要。” 温昕面对顾女士时,也说一样的话。 她说:“这样得来的投资,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与顾世鋆恋爱而得来的‘裙带关系’,受之有愧。” 而顾女士被温昕委婉地拒绝,并没有动怒,只意味深长地笑笑。 “我知道你会拒绝。”她说,“你若轻易接受,早便接受了顾世鋆的资助,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温昕扯扯嘴角:“多谢您理解。” 顾女士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用几乎是怜惜的目光注视温昕。 阅尽千帆的长辈说:“现在这样状况的你,和现在这样状况的顾世鋆,你们之间总会有问题。那问题不出在我,不出在外在的任何人,只出在你们自己。你会明白的——你心里其实已经明白的。” 想起顾女士那云淡风轻却从容笃定的断言,温昕轻轻地笑了一声。 “攻心为上,”她说,“你妈妈真的很厉害。” 顾女士没有像电视剧演的里那样,直接冷淡而厌恶地对温昕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顾女士只是似笑非笑地诱问她:“扪心自问,你会不会有一瞬间的动心,将生命中其他的东西,置于顾世鋆之上?” 温昕喃喃地说:“顾世鋆。” “……温昕。” “如果我说,”温昕说,“我真的有过一瞬间的动心。” “……” “你……会怎么办?” 黑暗之中,万籁俱静,顾世鋆喉咙滞涩,半晌,才哑声说:“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温昕却没有被他安慰。 她说:“顾女士攻克的,就是我的心。” “……” “以前,”温昕喃喃地说,“我们不是没有过矛盾。但我始终相信:一定有办法。” 只要两个人认真经营,就一定有办法。 温昕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此,在她发现自己无法轻

易接受顾世鋆与顾家的馈赠时,她认真地与他沟通自己的想法,坦白自己的过往,尽力得到他的理解与支持。 而在她发现自己因为创业而疏于经营与顾世鋆的感情时,她也向他诚恳道歉,并在心里制定计划,希望自己可以尽力改正弥补。 这一切,都基于一个心底不争的信念: 会有办法的。 只要两个人认真沟通,共同努力,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在见过顾女士之后,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崩塌了。 “如果,”温昕慢慢地说,“我真的始终将自己的事业与个人追求放在第一位……” 也许,她总会有自己的执拗,和对顾世鋆的疏忽。 那么,她是不是将永远会和顾世鋆着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不可调和的争吵? 就像这个2岁的生日。 “只一个生日,”温昕说,“就已经让我们很疲惫。如果我们的爱意和耐心在这样的争吵中慢慢被消磨殆尽——” 话未说完,顾世鋆忽然一把揽过温昕,将她紧紧地箍在了怀里。 他似是不敢再听下去,短促地叫了一声:“温昕。” 温昕没有回答。 顾世鋆说:“不要这样想……我们会好的。” 他说着,手臂颤抖,双臂愈发收紧,似乎这样用力地抱住她,就能抓住什么正在逝去的东西。 而温昕没有挣扎。 她将下颌放在顾世鋆的肩头,眼神越过顾世鋆,有些空茫地看向落地玻璃窗外很远的地方。 顾世鋆说:“温昕。” “……” “再试一试。” “……” “不要放弃,”顾世鋆说,“不是说好了吗?你见一见第三个投资人,然后我们一起,调整我们的生活,再努力试一试。” 顾世鋆这样说,手指有着控制不住的细小颤动。 那颤动传到温昕的心脏里。她缄默半晌,最终说:“好。” “……” “就让我们再试一次——最后一次。顾世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