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下的冰消雪融压住了透着暖意的冬阳,给偌大的宫城更添了严寒。

长乐宫中地暖火墙生温隔绝了外间酷寒,却是抵不住帝王的震怒所散发出的冷意,以致大殿之中匍匐跪地的一整宫人都瑟缩着身子,连带呼吸都揣着小心翼翼。

“这长乐宫的人是怎么伺候的,天寒地冻的光景竟让你晕倒在了殿门之外?”

秦懿承冷冽着神情端坐于床畔,双手正捂着王灼儿些微冰凉的手,好看的眉头较之前拧得更紧。

“来人,将长乐宫上下所有的宫人都带出去,太监杖责五十,宫女杖责三十。今日,朕只当是小惩大诫,若是日后还有人胆敢不尽心侍奉皇后,一律杖毙!”

秦懿承言语间宣泄着怒气,决绝的腔调从内殿传至了珠帘屏风间隔的大殿之中,惊起了一阵低低的抽噎之声。

王灼儿听着这些个不敢求饶甚至是连哭泣都刻意压低了的动静,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她终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不怨旁人,是我自己瞅着雪过天晴了,想要出去走走,还特意吩咐了不让人跟着的。哪曾想回来的时候觉着头晕,一个不留神没站稳才倒在了殿外!”

王灼儿说话的同时看向了秦懿承那副从始至终都板着的面孔,再又向前倾了倾身子凑至他耳畔小声说了几句,终是使得面前之人脸上似覆盖的一层寒冰消融殆尽。

“真的?”

秦懿承柔和了神色看向了王灼儿,着见其笃定的点了点头,嘴角为之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方又平和起语气朝向了一直守在外间的随行太监。

“罢了,皇后从不曾苛责过下人,更是听不得这些哭哭啼啼的动静。今日长乐宫所有人的杖责就免了,日后若是再有人行差踏错,直接杖毙。”

“是!”

随行太监着见那重重罗帐之后斑驳模糊的帝王身影,见识了天子由怒转喜不过在言谈之间,皆是因着皇后一两句不知为何的话,不敢含糊的佝着身子去到殿外传达起了旨意。

与此同时,秦懿承再又抬眸瞧向了已替王灼儿悬丝诊脉有些时候了的太医令。再一想到王灼儿先前附在他耳边说的该是有了身孕,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一抹期待。

“太医令,皇后如何了?”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许是在外间吹了寒风,一时受不住凉方才晕厥,并无大碍。”

“那皇后腹中的龙胎如何?”

太医令听着内殿传来的明显带着期待的腔调,也就明了方才的帝王是因着何事突得消了怒气,连带饶恕了长乐宫所有的宫人,不带一点含糊的正经道出了声。

“恭喜陛下,由脉象看来,娘娘腹中的龙胎已经三月有余很是康健,未有不妥之处。”

“如此,很好!”

秦懿承禁不住感叹出声,脸上的期待在经过太医令的证实后转为了浓重的喜色。他原还担心国丧之后会有朝臣借故往后宫塞人,却不想就于今日得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不过,秦懿承再一想到百日国丧还未过,即便王灼儿身怀有孕是一件喜事也不好在此时大肆宣扬,就又再嘱咐起了太医。

“皇后有孕一事暂且不要对外声张。不过,自今日起你便专职为皇后问诊安胎,待来日皇后诞下麟儿,朕自有重赏。可若是这期间皇后和腹中的龙胎有半点的闪失,你和你全家人的性命也无需再留着了!”

太医令对上那轻纱罗帐之后看不出神情态势的皇帝,由其不紧不慢的话语听出了恩威并施的味道。

自然,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富贵,更为了全家老小的项上人头,断是不敢有零星半点的疏忽大意,正儿八经却是带着颤音的回应起来。

“是~,微臣明白,自当竭尽所能保皇后娘娘凤体无虞!”

“如此,你且先退下吧!”

秦懿承一句话屏退了太医令,再是满心欢喜的将王灼儿整个人搂在了怀中,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真好!今日,我原还预备着给你一个惊喜的,不曾想你却是先于我一步了!”

王灼儿依偎在秦懿承的怀中,淡漠着神色全然没有再将为人母亲的喜悦。在听得秦懿承这一番话之后,语调却是较之平常更为温柔透出了期待。

“什么惊喜啊?”

秦懿承就王灼儿的询问沉默了一阵摆足了神秘的架势,半晌之后又是带着炫耀的悠悠道出了口。

“为夫给咱们的羲儿挑了一位无比合适称职的太傅,现下就在长乐宫的东暖阁候着,你可是要见见?”

王灼儿并不知道秦懿承为秦元羲挑选的太傅究竟是何许人,可听这么一说也就猜着定有深意。尽管她对此并不感兴趣,却还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意味开了口。

“陛下都如此说了,想来这位太傅是非见不可了!”

秦懿承听着王灼儿的话,嘴角扬起的弧度又再深了好些,说话也就更显大声的传召起了那在东暖阁已经恭候多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