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沿着河边小道一直往南走,走过一座古朴秀美的小桥,穿过清幽深巷,漫步在青石板的小路上,看着炊烟袅袅的人家,俞季阳心中暗道: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是在北方怎么都看不到的,美极了!

走出小路,到了d镇街道,只见几个大妈大爷挎着竹篮、拎着小袋上街买菜,车水马龙,来往的车辆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她走过街道,走过一片田地,走过化广场?咦?化广场还没有建!走过d镇卫生院,终于走进了俞季阳正在就读的“d镇中学。”

这是俞季阳念过的第六所学校,小学换了四所,初中换过两所,对她来说,念真的不容易。

走近教学楼,琅琅的读声从各个教室里飞出来,声音忽高忽低,掺杂着男生女生们各种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禁让她想起了天真无邪的学生时代。

真好!

一切从头再来!

俞季阳记得自己的教室,走进教学楼,过了楼梯第二间,九零三教室,走了进去。

一张张久别重逢的面孔正低着头看,见她来了,几个同学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低下了头继续念着课本。

站在门口的俞季阳犯难了,他们班的位置轮着换的,有时候还按排名坐,到底是哪个位置,她不知道呀。

她抬眸看了一圈,就像初二刚插班时一般怯怯地站在门口,突然看到坐在窗边一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白净女生向她激动地挥手,俞季阳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走了过去,在她前面的位置坐下。

“你刚刚在门口发什么呆啊?”朱红霞拍了拍了俞季阳的肩膀,凑近问道。

“我刚刚在想,我好像忘记做国庆作业了。”俞季阳掩嘴轻声求道,“快把你的作业给我,我赶紧抄一下,待会来不及了。”

“哎呦,难得啊,平常都是我抄你的,国庆你干嘛去了?”

朱红霞的成绩一向很好,和她坐前后桌好久,平日里都是她抄俞季阳的作业,俞季阳见到她抄作业抄得成绩越来越好,有时候心里不爽就会忍不住呛她,“反正你成绩那么好,还抄什么抄。”

她总会回答道:“你不要眼红,我这抄作业也是要有技术的,我是在动脑子的,再说任务总要完成的呢。”

中考的时候,她抄作业抄进了重点高中,而俞季阳每天努力认真完成任务进了职业高级中学,从自己这第八九名开始,全没考上普高。

天理难容啊!

“国庆我去舅舅家喝喜酒了,玩得太嗨了,忘记了。”俞季阳偷偷从桌下接过朱红霞递过来的作业本,解释道。

“那喜糖带点回来没有?”朱红霞低着头假装读课,小声问道。

“也忘记了。”俞季阳一脸尴尬地微笑,她此刻正奋笔疾中,恨不得有人帮忙完成。

“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忘了。”

“……”

俞季阳刚抄完放下笔,第一节课就开始了,是班主任胖胖龙的语课,他原名叫李亮,个头有些壮,胖胖的,同学们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胖胖龙”。

“国庆都玩得开心吧?”胖胖龙一脸和善差点让人忘记了他的严厉,“来,抽几个人来背一下《行路难》。”

“李安娜。”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李安娜抄十遍,抄完送我办公室,下一个王丽丽。”

“金樽清酒斗十千……行路难,行路难……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肖寒。”

……

俞季阳挺直了背,表面很是淡定,心中却万马奔腾,她学得那些知识早还给老师了,每听到胖胖龙点一个名字,她都紧张地不行,要是刚回来就被罚抄课的话,那就太霉了,所幸没有点到她的名字。

“接下来同学们翻到第五十九页……”

俞季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打开了课本,起初还是认真听的,但当看见胖胖龙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出天时,她无聊得开始走神了。

俞季阳是在家偷生的,她从小没上户口。

为了给她上小学一年级,杨珍珠托了个人花了点钱搞了一个假户口上得公办小学,那时季功法和杨珍珠已经分开了,杨珍珠忙着在工厂打工做凉席,俞季阳就独自一个人走半小时的路上下学。

到了三年级,有一日杨珍珠找人把季功法的餐饮店给砸了,她怕季功法报复,便带着俞季阳搬了家。

新租的房子附近有个民工子弟学校,她便找了好友帮忙,拿着好友女儿的户口本去复印,把名字用小刀抠下来再贴上“俞季阳”的名字进行复印,俞季阳就有了一张户口复印件可以念了。

到了四年级,有一个阿姨见杨珍珠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活很不容易,便给杨珍珠介绍了个对象,杨珍珠想着对方搞不好能给自己的女儿上户口,便同意搬到那个对象的附近考察考察,看这人靠不靠谱,俞季阳便又转了一次学,还是找得人花了钱弄了假户口上了公办。

又过了一年,杨珍珠没和这介绍对象处成,觉得这个人不行,挣钱能力不行就算了,最主要搞不定俞季阳的户口,便搬回了以前那个区生活。

到了五年级,俞季阳重新上回了这个民工子弟学校,还挺高兴,觉得公办学校的本地学生都太嚣张,有些的还会瞧不起她,不如民工子弟的同学更友善一些。

杨珍珠想着这样下去,不是个好办法,俞季阳这个黑户再不上户口,到时候耽误上学不说,还耽误以后的人生,她便找到n市的电视台爆料,希望有关部门给解决这个问题。

俞季阳记得那日自己穿了一身很漂亮的裙子上了镜,拿着一本站在学校的走廊里哭了一场,哭着说自己很爱学习,很爱念,也很喜欢学校的一切。

而只有她自己知道一个是为了自己命苦而哭,一个是因为ng太多遍了紧张而哭。

杨珍珠带着俞季阳满怀期待地去了n市电视台,而得到了回复是“等待上级通知”,并给了一百块的所谓专题稿费打发了回来,至此了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