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世今生：我的父与母（二）

二十岁的俞季阳

“什么，你要休学？”杨珍珠坐在饭桌前，拿着筷子，一脸茫然地望着俞季阳，念得好好的大学，怎么不想念了，“为什么啊？”

俞季阳看了一眼杨珍珠，彼时的她白白的皮肤，脸也圆润了，穿着一身红绿相间的花裙子，衬得妈妈更加肤白貌美了，只是……俞季阳低头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她有些瘸的右腿，心里涩涩的。

她没有回答，只拿着筷子将菜夹到碗里扒拉着米饭。

“是因为嫌学费贵吗？”俞建军担心地问道。

他是个电梯维修师，前些年市里村里建设，很多地方盖上了楼房和建筑，所以安装电梯的活特别吃香。

谁曾想前两年在一次电梯维修事故中左手不慎卡进了电梯缝里，亏了急救的早，只左手小指坏死动了手术切掉了，其他的到还能正常动，只是没那么灵活罢了。

自那后，杨珍珠不让他干这一行了，他就零零散散找了些维修的活，但工资大不如前，人自然也就有些颓然了。

“季阳，你别担心学费的事，爸爸早几年挣了些钱，够你读的，你放心读好了。”

俞季阳一听他那话，就皱起了眉，钱是一方面，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她回道：

“不是为了钱，三本是贵，但我不是为了钱才不想读的。”

她不知如何表达，三流的贵族学校，那都是你攀比来，我攀比去，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家根本不适合，浪费钱不说，根本学不到东西，就算毕业了，很多岗位都不认可你是本科学历，即便是全日制的，但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不如一本二本的，你就是靠钱买进去的。

“那是为了什么？你实话告诉妈妈……是不是谈恋爱了？”

杨珍珠很怕女儿和自己当初一样，被一个人的外表所骗，最后落个不好的下场，二十岁的年龄正是青春懵懂无知的时候，她也是如此经历过来的。

俞季阳微怔，没想到她会猜到。

那时，她是谈恋爱了，初恋伤心后遇到了帅气的渣男，对你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一下就被骗了去。

这也正是他提的建议，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单纯的她只想着终于找到一个懂她的人了……却从未细想其他……

“不是，妈妈，我就是不想念了，读读烦了而已”

俞季阳收了自己的碗筷，放到厨房水槽里，便上楼进了自己的小屋。

杨珍珠越想越不对，女儿的脾气，她最清楚，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她怕俞季阳第二天真的就去办休学了，实在放心不下便一瘸一拐地跟着上楼了。

俞季阳坐在床上，见杨珍珠进来了，便躺下转身朝内不知如何面对她。

“季阳，你和妈妈说说，到底为了什么不想读了？”杨珍珠坐在她的床边，给她理了理床上的被子。

“我就是觉得读了也没用，所以就不想读了，想早点上班。”

只有俞季阳心里明白，她不想再当家里的累赘，如今继父手残了，妈妈腿瘸了，她还要花那么大一笔钱去念，她实在是心中有愧，从小就是个拖油瓶……

杨珍珠听俞季阳的声音有些哽咽，以为她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或是别的……孩子大了，有想法了，她的心思，当妈妈的再也猜不透了。

“怎么会没用，好不容易考上的，全班那么多人就你们四个考上了，你已经很厉害了……”

俞季阳一下坐了起来，对着杨珍珠喊道：

“说了不想念了就是不想念了，你扯这个那个干嘛？”

杨珍珠被吼得懵了，这女儿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你是不是被男人骗了？谈恋爱了，然后就不想念了？”

俞季阳见杨珍珠大了嗓门，也来了气，转过身回嘴道：“和这没关系，我都二十了，就算谈了又怎么了？现在……现在是我自己不想念了，和谈不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俞季阳觉得母亲一点都不懂她，她怎么解释都觉得解释不通，本身两人年纪相差得大，那代沟可不是一点二点。

“大了，翅膀果然硬了，我管你怎么了？我怕你被骗了，谈恋爱可以，但必须读，你从小就爱读，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这读的多不容易……”

杨珍珠说着说着也哽咽了，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叫它流下来了。

“珍珠……你们好好说，别吵！”

俞建军早在两人大嗓门的时候，他便在门外听到了，他很少进俞季阳的房间，今天这情况，他不劝劝，怕是不行了。

“季阳，你听爸爸一声劝，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这个事，我不得不说你，你得听你妈妈的话。”俞建军说话笨，也没念过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便凭着自己心里所想就说了，“你妈妈把你拉大不容易，念很重要，不能……”

俞季阳一听就更上火了，你要真把我当亲生女儿，就不要老把这话挂嘴边，是为了说给你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的，她大声回怼道：

“我不需要你管，我姓季，你还真以为我跟你姓，我就姓俞了呀！”

杨珍珠气得发了抖，她觉得自己很失败，怎么就把女儿教成这样了：“季阳，你读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俞季阳“唰唰”地两行泪从眼中流下，流得更快了，她咬着唇生怕自己说出更伤他们的话，她不想，但她真的很烦，她就是不想再念这个狗屁了，怎么了！

俞建军被俞季阳伤到了心，突然身上冒出了很多汗，他用手捂着胸前跳得过快的心脏，难过地说道：“今天就算你不认我当爸了，我也得说，这得念，你是你妈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你要真不听……我当这六七年白养了就好……”

“我叫你一声爸，也是真心待你，你那说什么话，你说我是你们的希望，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要什么？”俞季阳被情商不高的俞建军刺激得当场口无遮拦，“什么叫白养……你对我好，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妈，而是因为指望我以后给你养老……”

“啪……”

杨珍珠抬手就是狠狠地给了俞季阳一巴掌，俞季阳被扇懵在原处，她以前亲眼见过表姐杨冬玉被二娘舅扇过，当时她还觉得二娘舅太过分了，而此时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起身反抗，推着杨珍珠的肩膀就往门外去。

“你们出去，出去……我和你们说不明白！你们出去。”

她一手推着杨珍珠，另一手推着俞建军，俞建军突然瞪圆了双眼，捂住胸口，喘不上气，一下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全身抽搐了起来……

杨珍珠赶紧蹲下看他，给他又掐人中，又胸前按压，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脸，歇斯底里地叫着“建军，建军，你别吓我！建军……”

俞季阳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她手脚被吓得冰冷，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沾满鲜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