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宣相识多年, 李蓉是清楚知道裴宣的本事。

他这个人和你作对的时候,能把你气到昏死。但是他要是刻意讨好起谁来, 那拍马屁的能力普通人可谓望尘莫及。

毕竟,裴宣也是出身世家高门的嫡子,他本就聪慧非凡,据闻当年在院之中,几乎是门门魁首,君子六艺样样精通,要哄个姑娘, 可谓手到擒来。

李蓉看见他的话, 心情一派舒畅,过了一会儿之后, 裴宣就看见有张纸条包裹着石子从隔壁扔了过来,裴宣愣了愣,没想过李蓉还会回信, 赶紧过去捡了石子,蹲在地上打开一看,是李蓉娟秀中带了几分凌厉的字迹:

会说话就多说点。

裴宣看着这字, 几乎就想出李蓉挑眉带笑说这话的模样,他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李蓉这副傲慢嚣张的模样,竟然也有几分可爱起来。

像只猫儿一般翘起了尾巴,骄傲得惹人怜爱。

裴宣顿生逗弄之心, 过了片刻后,李蓉就得了回信, 裴宣手长,直接将纸条递过去, 李蓉忙上去接了,打开了一看,发现还是一幅画,这次画简单了许多,寥寥几笔,勾勒了一个坛子,上面着“牡丹”二字,旁边题了四个字“陈年牡丹”。

李蓉看见这四个字,立刻把纸揉成一团砸了出去,不再理这狗东西了。

裴宣见李蓉把纸砸了,便知道李蓉是生气了,他忙出声道:“哎哎哎,殿下,别生气啊,开个玩笑。”

“人不与狗共言,”李蓉冷淡开口,“休吠!”

裴宣被李蓉的话哽住了,但他也知道李蓉是在气头上,他赶忙又去给李蓉写了几首赞美诗,伸手递过去,小声道:“公主,公主,你看看?”

李蓉懒得搭理他,自己嗑着瓜子看话本,裴宣手酸,又换了一只手,继续摇着手里的纸:“公主,我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我不逗你了。你看看呗?”

李蓉抬眼看了一眼外面晃来晃去的白纸,又低头看自己的话本子,裴宣换着声线叫她:“公主?殿下?李蓉……”

话还没喊完,外面就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些脚步声,裴宣立刻站起身来,靠在墙边,刚整理完衣衫,就见一个身着绯红色官服的青年从长道走了出来。

他来得应当很急,额头上有些细汗,一进牢房,他目光就落在李蓉那边,见李蓉尚还安好,他顿时舒了口气,朝着李蓉恭敬行了个礼:“殿下。”

李蓉颇有些意外,她看向来人有些疑惑道:“苏大人?”

苏容卿行完礼,直起身来,朝着裴宣点了点头:“裴大人。”

裴宣不咸不淡点点头,李蓉见苏容卿头上有汗,她不免笑起来:“苏大人为何来得如此着急?先擦擦汗吧。”

说着,她便递了一方帕子过去,苏容卿见到李蓉递过来的帕子,他犹豫了片刻,然而不等李蓉反应,他立刻又恭敬伸出手去,双手接了李蓉递过来的帕子:“谢殿下。”

苏容卿接了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裴宣靠在墙上静静瞧着,手里卷起来的纸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自己肩膀。

苏容卿一面擦着额头,一面缓下气息,随后才道:“路上来得有些急,殿下莫要见笑。”

“来这么急做什么?”

李蓉轻笑,苏容卿恭敬道:“今日得知殿下出了事,便想赶过来,但被陛下召见,如今才得从宫中脱身,怕殿下在狱中遭人刁难,故而赶着过来。”

苏容卿说话一直都是很平稳的,没有裴宣那样抑扬顿挫的声线,他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用矩尺时时刻刻度量着,连声音都是如此。李蓉听他的话,反问道:“今日早朝怎么了?”

“今日早朝,边关传来消息,”苏容卿正了神色,“两日前戎国攻城,守城主将赵翼战死前线,此刻全线退兵到汾城,杨家上次递交了辞呈。”

“辞呈?”

李蓉笑起来:“怎么说的?”

苏容卿神色不太好看,却还是如是复述:“杨鸣说,杨泉犯下弥天大祸,招惹了公主,杨家无颜面对天家,故而要求告老还乡,说会带着杨家子弟归隐山林,希望殿下放他们一条生路。”

“诛心之言。”

裴宣淡声开口,李蓉用扇子轻敲着手心。

如果平时杨家递交辞呈,朝廷可能还没这么慌乱,可如今战场主将身亡,眼看着戎国就要打过来,这时候杨家递交辞呈,就是一种威胁了。

“其他人怎么说?”

李蓉冷静询问。

“殿下应该知道,世家大多是和杨家站在一起,”苏容卿答得流畅,“世家并不喜欢变动,杨家守护边关,无论如何,过去他们已经守了这么久,除非切实威胁到世家的利益,世家是不会改变立场的。如今杨家这么一逼,今日朝臣震动,满朝武要求陛下将殿下关押,以安边关将士之心。”

“我明白了。”

李蓉点点头,苏容卿抬眼看向李蓉:“微臣需做些什么?”

“不必。”李蓉摇了摇头,“你办好自个儿的事儿就好。”

苏容卿抿紧唇,似是有些不甘心,他接着道:“殿下,我之前说的话……”

“我都知道。”

李蓉截断他,认真道:“可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也是真心的。我并非因为戒备或者看不起你的才能拒绝你,而是苏大人当真不必介入这些事。我允诺苏大人的话,并非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