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站遇伏鬼子六亡命（上）

虽然大雪纷飞，可大和旅店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离大和旅店越来越近了，“白狐”毛大明抬起眼皮，鹰隼般的目光透过风雪和比肩接踵的人流，向大和旅店门前望去。见蹲在大和旅店门前擦皮鞋的小贩摘下棉帽子，拍打了三下帽子上的雪，毛大明这才放下心来。擦皮鞋的小贩是他的部下小赵，小赵拍打了三下帽子上的雪是告诉自己一切正常。毛大明探出身去，拍了拍“旱魃”谭庆林的后背，谭庆林的脚步慢了下来，把人力车停在距大和旅店门前大约五六十米的道牙子边上。谭庆林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周围，这才放下人力车车杆。

“山狸子”侯殿臣却没有停下来，就像是不认识一样，他看都没看谭庆林一眼，拉着人力车继续向大和旅店门前跑去。毛大明掏出怀中的怀表看了一眼，还好，雪这么大没有迟到，准时到了约定的地点。毛大明眼睛向四处撒嘛了一圈儿，这才抬腿迈下了人力车。

几乎是同时，大和旅店门开处，走出一个头戴紫貂皮帽，身穿紫貂皮大氅，脖子上缠着银狐围脖，双手抄在袖中，身材不高，三十多岁的人。这人一身名贵的皮草，远看指定非富即贵，那是贼啦有钱。走近一看，只见其人长得獐头鼠目，鹰视狼顾，十分猥琐，却偏偏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犹如一个暴发户楞充化人，浑身散发着铜臭味。很难不让人想起郑板桥的一首藏头诗：“有钱难买竹一根，财多不得绿花盆，缺枝少叶没一笋，德少休要充斯。”

暴发户身后跟着一个剑眉朗目，面如冠玉，留着一抹唇髭，不到三十岁的青年，显然是暴发户的伙计。这主仆二人从衣着上自然能够轻易地分辨，可是看容貌人们不由得大摇其头，暗叫苍天不公，主仆易位。其实，二人正是毛大明要来接的客人：“活二阎王”余震铎中校和“鬼子六”解耀先上尉。余震铎此次来哈尔滨执行任务，化名“刘天佐”，公开身份是北平来哈尔滨收购貂皮的商人。有一句老话，叫做“关东有三宝，人参、貂皮、靰鞡草”。余震铎一身名贵皮草，倒是与他的身份相符。毕竟是“倒腾皮子”的嘛。余震铎后面跟着的就是“鬼子六”解耀先。解耀先身穿棉袍，头戴狗皮帽子，化名“战智湛”，是刘天佐的伙计。

军统滨江组组长毛大明满脸堆笑，正想迎向“活二阎王”余震铎。还没等他迈出一步，突然，“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嘣”的一声巨响传来。毛大明转头望去，原来是一辆欧诺牌出租车急于赶路，视线太差，不知雪大路滑，还是躲什么车辆或是行人，竟然一头撞翻了一辆四轱辘马车。欧诺牌出租车也不知得罪了哪路不该得罪的过路小鬼，撞到了马车什么地方，堂堂欧诺牌出租车没撞过马车，轮胎居然放了炮。那四轱辘马车翻倒在地，赶车的老毛子就像被抛皮球惨叫着甩出老远，叽里咕噜的变成了一个雪人，当真是人仰马翻。

毛大明一怔之际，猛然“啪”的一声枪响，犹如《西游记》中金角大王一声令下，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高矮不一、胖瘦不等的不知是什么小妖，呜泱呜泱的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毛大明心中一沉，心中明白围上来的是警察或特务，自己和客人被人家包饺子了。

四轱辘马车把拉车的马压在车下，拉车的马惨烈的嘶叫着，拼命的挣扎。那个年代哈尔滨就有出租车毫不稀奇。因为出租车一九〇三年进入中国，哈尔滨是中国最早出现出租车的城市。只不过，那时候的出租车的性能可不怎么样，操控性就惨不忍睹了。那辆欧诺牌出租车也可能是拐的太猛了，在大雪纷飞之中，一下子翻了过来扣在地上，车上用于驱动所烧的劈柴掉了出来，引了欧诺牌出租车。车上的人冒烟突火，狼狈万状的从车里逃了出来。

大和旅店的门猛然打开，四五个如狼似虎的人一起扑向余震铎和解耀先。伪装成擦皮鞋小贩的军统情报员小赵边从擦鞋的箱子里取手枪，边伸出脚去一勾，舞舞喳喳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立刻摔了一个狗吃屎。又“呲溜”一下滑出去老远。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小赵手中的驳壳枪还没举起来，就被另一个特务手中的南都十四式“呯”的一枪打倒在地。

三公街上，大和旅店门前立刻乱成一团。那些剃头的、卖香烟的、卖糖葫芦的、卖馄饨的，以及闲逛的人纷纷从怀中、箱子中拔出抢来，“呯呯嗙嗙”的射向特务和警察。枪声一响，大和旅店门前的行人立刻像炸了群的羊一样乱了套。无论是男女老少，寻子觅爷，哭爹喊妈，东躲西藏。最倒霉的要算那些流年不利，犯了太岁被流弹击中遭受池鱼之殃的人，呼天抢地，连呼救命。都这个时候了，谁能顾得了谁呀？爹死娘嫁人吧！那些经过他们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无不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逃命要紧，哪儿还能顾得了救死扶伤？幸好枪战发生在大和旅店门外，这要是发生在大和旅店内部，岂不毁了大和旅店这座精美的建筑！

余震铎和解耀先吃亏吃在身上不能带武器，可那解耀先人虽生得雅，出手却极狠。只见他头也没回，一轮手中的皮箱，把扑到身边想活捉他的一个特务打了一个跟头。紧接着，解耀先上尉趁着抡皮箱的劲力未消，一个扫堂腿把第二个特务扫倒在地。可惜，解耀先上尉对在哈尔滨雪地中的搏斗很不适应，因用力过猛，他自己也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余震铎人虽长得瘦小，看着浑身没有二两肉，可是出手之狠辣尤胜于解耀先。只见他身形一矮，快如闪电般把一个张开双臂想活捉他的特务直接摔了出去，半天爬不起来。接着，余震铎准确的捉住了第二个特务持枪的手，在这个特务的惨叫声中，拧断了他的手腕子，顺手夺下了他手中的南都十四式，“呯”的一枪把这个特务的脑袋打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