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莞尔一笑,好似乌云背后露出的一缕光芒。在短短的瞬间,周逾眼前一明,困扰多天的心情豁然开朗。

“谢谢你,今晚倾听了我的心声。说出来比憋在心底舒服多了。”

“又没帮上实际的忙,”柳小妙脸颊微微发烫,害羞地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我这个听众当得勉强合格吧?”

“何止是合格,”他声音有意放大,“简直不要太优秀!”

“谬赞了。我其实也挺想有个朋友一起分享生活的喜怒哀乐。来了北京快两个月,每天忙着上班挣钱,连个说话的也没有。”

“朋友?你想找男的,还是女的?”周逾来了兴趣,想逗她的念头又悄悄冒出来。

“这个是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柳小妙调皮地眨了眨眼,拿过剩下的半杯茶继续喝。

喝完了,她把纸杯在掌心转动,好奇瞧着上边的诗句。这茶也够艺的。取名“声声乌龙”。除了茶叶和鲜奶,怎么还有桃汁?难怪,她的舌尖现在还萦绕着一股浓郁的蜜桃味。

柳小妙把杯子在周逾眼前晃了晃:“这款你喝过吗?”

“喝过,不过我觉得更适合女生。”他拿起幽兰拿铁,含着吸管,喝得很是惬意。

“对了,你大学辅导员名字里的‘桃’,是不是水蜜桃的‘桃’?”

“咳--”

周逾的杯子一抖,嘴里的饮料也跟着激荡,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呛。她的这个问题真是微妙。不愧是人如其名。

“是,她的家乡以《桃花源记》出名,就取名‘宁桃’。”

“桃桃姐的名字真有诗意,”柳小妙“啧”了一下,“年轻漂亮,才貌双全,社会上对女博士的偏见得统统推翻。”

“她读早,跳过级。博士也提前了一年圆满毕业。来我们系做辅导员时也就二十四岁,只比我大了不到七岁。”

“从小就这么优秀,万里挑一了。小洛洛真的好幸运,有这么棒的妈妈。”

周逾见她说得很动容,只当是发自内心地羡慕,于是趁热打铁地问:

“以后有机会,你想深造吗?”

“目前不考虑这个。我没远大志向。也没什么追求。本科学历够用就行。穷人家孩子早进社会早挣钱。”

“”周逾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停了好一会,才自嘲地笑笑:“少读也有少读的好处。这些年读多了,脑子反而有些卡。”

“我还有个疑问,为什么博士后算是‘临时工’?待遇好不好?”

网上有些帖子说导师和研究生是老板和雇工的关系,诉说学术风气每况愈下,牢骚满满。

她可不想周逾会变成这种负能量爆棚的吐槽大王。要是干得不爽,就要及时止损了。

“收入还行,养活自己没问题。”

“可听说读研是很贵的?”柳小妙不知不觉说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顾虑。

她的成绩四年都不错。虽然与保送失之交臂,考个不热门的重点大学或许有望。但迫于经济压力,不得不忍痛放弃。

在月亮与六便士之间,先选六便士。没有谁告诉她,选择是对还是错。母亲只催着她趁着年轻貌美尽快相亲。公司领导只在意她工作做没做好。

唯有面前的这个男人,真正地替她考虑到了一个有无限可能的美好未来。显然,她还是对提升自己的学历有些动心。只不过碍于现实压力,暂且放下了深造的梦想。

这一点,周逾切切实实从眼神里捕捉到了,如果不是顾及她敏感的自尊心,他差点就要说“我可以资助你无忧无虑地读下去”。

他离她又靠得近了一些,温和地看着神色纠结的柳小妙,“不要担心读研究生的学费和生活费,硕士博士都有津贴的。此外还有奖学金和帮导师做助教和助研的收入。”

“帮导师做事是不是很辛苦?网上不是称导师作老板,研究生是给老板打工吗?我还听说过有所谓的‘潜规则’呢。”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听到她的成见,周逾也不生气,他明白是受了某些舆论的误导。毕竟本科生接触科研生活的机会很微渺,以讹传讹是难免的。

“关于这些看法,我不驳斥,也不赞同。至少我待过的科研团队不是。导师为人很好,不搞一言堂,大家都有表达观点和做决定的权利。”

她仰起脸来,火花般的希望在眼里闪烁。无疑,定心丸起作用了。

“你身边有没有从小地方来的,学业有成的同学或朋友?”

“有。你记得在高铁上和我一起拖箱子回京的张铭吗?他的成绩非常好。和我同窗九年,一毕业就留校了。”

“火车上的那个?!”柳小妙想起了拿着零食来换座的男生,有点讨厌地皱眉。

碍于情面,她没有戳穿张铭针对周逾的骚操作。但一口气难消,捏纸杯的力道加大了。

“怎么,不记得啦?哪天有空了来清华园,我约他出来一起吃饭。”

吃饭?听上去好像是朋友。她不禁暗自为周逾极度匮乏的社会经验着急:

君子交友要慎之又慎。其貌不扬不作罪。他暗算你你知道吗?若是和笑里藏刀的小人做好朋友,高智商白瞎了。

不知怎的,柳小妙又惦记起三人组里最为抢眼的绿叶从中一点红。

那个漂亮女生,挨周逾非常近。当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坐在一起。眼下,她和周逾关系已经不是陌生人了,正好可以适当地了解一下他的朋友圈。

“好像和张铭一起的还有个女孩,也是你的朋友吧?”她佯装不甚关心,随口问问。

“不,许雅雯不是我的朋友。我和她关系非常一般。”周逾果断否认,脸色微变。凭女生特有的直觉,她揣测这个女人来头不小。

毕竟,周逾提起宁桃和小洛洛,还能语气亲切地叫一声“桃桃姐”。听到许雅雯的名字,他的言辞和神情不大自然:像是长期避嫌导致的条件应激反应。

为了不让气氛冷场,她又笑了笑:“周博士,你的朋友貌似门槛很高。我们算不算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