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过处,卷了黄叶,于空中洋洋洒洒,透着几许凄凄与凉意。

周围的花树淡香盈盈,枝头微微摇曳,树上那朵朵雪白的花,委实是分外惹眼。

空气中夹杂着几许淡花香,静谧怡然,亦如云倾月此际的心境一般,静如潭水,不起分毫波澜。

她并未有入长幽殿的意思,仅是坐落在原地,后背倚靠这树干,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盖着被风掀得一起一扬的面纱,目光则是落在面前棋盘上的残局,兀自出神。

不多时,那小径花树尽头,有几名太监小跑而来,待行近时,他们只是瞥了云倾月一眼,也不发一言,随即小跑入了殿门,格外迅速的将殿中桌上盘碗收拾干净,用托盘端了出来。

一时间,风声微盛,呼啸而来,周围的树枝更是吹得簌簌作响,不由染了几分诡异清冷之气。

那几名太监则是吓得足下一哆嗦,纷纷又将目光朝云倾月落来,若非今日为这长幽殿抬了沐浴热水时见过这女子,要不然,他们定是要以为这戴着面纱且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女子定是长幽殿盛传的鬼魂。

因着他们纷纷打量的目光太过强烈,云倾月终于回了神,抬眸朝他们望去。

太监们脸色纷纷一怔,只觉这女子的眼睛格外深沉,亦如那夜里空中的幽月,透着微光与神秘。

“公公这般盯着倾月,可是有事吩咐?”眼见这些太监盯得入神,云倾月眉头几不可察的一蹙,淡道。

太监们回神,大多将目光挪向了别处,却是独有一名身形高瘦的太监朝云倾月略微担忧的望着,道:“这长幽殿倒是清冷,你一个人时,还是去别处呆着吧!”

云倾月眸色微动,自是知道这太监在好心相劝。

再者,于这太监眼里,这长幽殿怕不是清冷,而是闹鬼,是以他们才这番警惕。

心底慢慢生疼出几许复杂,然而眸中却无半点涟漪,她仅是朝那高瘦的太监淡声回道:“有劳公公提醒,但闲王爷被皇上差人唤去了,倾月得在这里等闲王归来。”

那高瘦怔了一下,又转眸朝清冷的周围扫了一眼,最终对云倾月欲言又止一番,终于出声:“你若真要在这儿等闲王,也可。只是你若察觉周围有异动时,便赶紧跑远点。”

云倾月按捺神色的点点头,只道:“多谢公公了。”

那太监再度将云倾月盯了几眼,面上略有担忧,但终归是抬步离去。

一时间,周围气氛再度沉寂下来,寂寂无声。

云倾月修长的手指拈起了一枚白子,目光凝在棋盘,眸底深处滑出几许沉杂。

她云倾月早已不信鬼魂,若这长幽殿当真闹鬼,甚至是这周围将有异动,她倒是真想见识见识那所谓的鬼魂究竟何样。

棋子落在棋盘,微微扬起了脆生,待再度落了几子后,胜负已分。

不知不觉间,又是独自对弈了一次,这感觉亦如前几次一样,索然无味。

时辰渐逝,周围微风更盛,寂寂压抑的气氛里,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细碎的敲打

声。

大抵是周围静谧,这敲打声倒是显得格外突兀,待侧耳细听,只觉这敲打声仿佛盛了几许。

云倾月脸色微变,目光循声而望,却是望到了一方土丘,然而那土丘上长着细草,栽着花树,看似并无异样。

正要收回目光,哪知那土丘上的花树竟是突然齐齐的颤抖了一下,虽弧度微小,然而云倾月却是看得清楚。

她眸色蓦地一沉,心底也漫出了几许低沉与冷冽,想起前几日这长幽殿外发现了尸首,一时间,目光越发低沉,待沉默片刻,她终归是起了身,寻了根略微粗壮的树枝,缓步朝不远处的土丘而去。

鬼神之说,她云倾月以前倒是相信,遥记得每月十五,她皆会与娘亲去护国寺求福,只可惜,护国寺的神灵不曾给翼王府赐福,还让翼王府沾染了祸端,再加之翼王府满门抄斩,冤命无数,自那时开始,她便全然不信这所谓的神灵鬼魂了。

如今这长幽殿一直闹鬼,人心惶惶,她云倾月虽无意插手,但想起此处毕竟的百里褚言的寝殿,那日又见他这般护着这里,甚至不愿皇后差人搜寻鬼魂,是以也心有触动,欲查探一番。

周围风来,凉意浮生。

然而云倾月却不觉害怕,仅是稍稍握紧了手中的粗树枝,一步一步往前,姿态娴雅,却是不曾有半分后退。

待刚要靠近那方土丘,那密集的花树却是突然停止了抖动,她眸色微沉,心底更是想弄明究竟何事,哪知足下步子再度往前了两步,那簇密集的花树内却是突然蹿出一只黑猫。

霎时,黑猫猛烈的惊叫,声音突兀刺耳,竟还透出了几许莫名的狰狞,它惊慌失措且横冲直撞的身子却是方巧撞到了云倾月腿上。

云倾月也被突来的猫吓了一跳,触不及防的摔坐在地上,一时间全身骨头又开始疼痛了几许。

然而待目光朝那黑猫追寻而去,却见那黑猫再度钻入了不远处的密集花丛,眨眼便毫无踪迹。

她脸色蓦地沉了几许,仅是刹那,她迅速将目光收回,直直的落向了几步之遥的土丘。

细细凝视间,却是见那土丘竟有少许翻新的土壤,也不知是那黑猫爪子扣了泥土,还是……

她心底也漫出及几许复杂,随即按捺心神的站起了身,打定主意的要朝那土丘靠近,哪知就在此际,一道诧异温润的嗓音响起:“倾月?”

嗓音熟悉,语调清和,纵然夹杂着几许诧异之感,然而却犹如周围的淡风一般,带着几许悠远之感。

她稍稍转身,目光朝前一望,意料之中见到了百里褚言那颀长修条的雪白身影,也瞧清了他精致面容上的诧异之色。

他快步朝她过来,雪白的衣袍与墨发被风止不住的掀动,他本就生得俊朗,此番瞧着,却是格外的翩跹清雅,犹如贬谪凡尘的神祗一般,精致而又飘渺,给人一种难以磨灭的震撼,不染凡尘,似要羽化不归。

她不由站直了身,静静的观望着越来越近的他,而待视线稍稍迂回,

却是看清了他手中捧着的一束火荼花。

那火荼花格外的鲜红,亦如血色一般,虽明亮鲜艳,然而此际在她眼里,却觉那火荼的色泽莫名的狰狞。

遥想以前身在翼王府,太子瑾每次来看她,皆会带上一支宫中的火荼花,纵是寒冬腊月这些未有火荼生长的季节,他也会让花匠搭棚的培植火荼,只为每次出宫见她,都送她一支火荼讨她欢心。

不得不说,以前太子瑾为了她,委实是花了些功夫,她曾经也从来不曾怀疑他的真心,而今物是人非了,才终于看清了太子瑾的面目,剖开了他那冷沉算计的黑心。

心底复杂涌动,冷意蔓延,连带目光都略微失神。

百里褚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他长身站立在她面前,她才回神,弯着眼睛朝他淡笑,出声道:“褚言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目光在她的眼睛逡巡片刻,随即又附带着扫了一眼她的面纱,如玉的容颜滑出了几许温润,只道:“在下刚在御花园坐下不久,母后便让在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