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得入神,不远处有道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便是一道喝斥:“你竟是当真在偷懒!”

这嗓音委实尖细,语气中还夹杂着几许显而易闻的冷讽与得意,似是抓到了把柄一样,那挑高得意甚至是将一本正经的怒气都显现得淋漓尽致。

云倾月眉头一皱,回头一观,意料之中见得那粉衣双鬓的婢女匆匆而来,她那双小眼里也漫出几许得意的微光,令人无端端的生寒。

深宫内的宫婢,大多都喜仗势欺人,她云倾月对此倒是极为了解,只是以前在龙乾宫中,因自己郡主的身份未被废黜,加之老太后格外宠爱,是以宫婢不敢对她太过放肆,而今到这凤澜,她无权无势,便是连一个宫婢都敢对她这般喝斥与冷讽了。

一时间,分不清心底是复杂还是怒,云倾月在地上岿然静坐,甚至直至那宫女小跑至她面前,她也依然安然静坐,不曾屈膝跪地。

许是觉得云倾月嚣张,那婢女冷斥了几声,眼见云倾月仍旧是一动不动,她越发恼怒,吼道:“你不跪是吧?你等着,我这便去禀报皇后娘娘!”

嗓音落下,那婢女毫不犹豫的要转身。

云倾月终归是抬眼观她,淡漠出声:“你若是想皇后娘娘罚你亦或是安钦侯郡王爷杀了你,你便去禀报皇后娘娘吧!”

那宫女身子顿时一僵,扭头摇曳着目光望她。

云倾月迎上她的目光,勾唇淡笑:“今日我那般顶撞皇后娘娘,娘娘却不过是让我罚跪一日,连**或是板刑都未对我实施,皇后娘娘不伤我皮肉,不过是看在安钦侯郡王爷的面上罢了。如此,既是皇后娘娘都有意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惩大诫,甚至是有意放过,你却将此事闹大,让皇后娘娘下不了台,你以为你能讨得好处?”

那宫女脸色顿时一惊,僵着的双足犹如扎根了一般难以挪动了。

眼见她态度松动,云倾月眸色微动,只道:“想必你也是聪明人,自该看懂自己主子的心思,也该知晓进退。”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地面,又道:“今日天气倒是极好,姐姐若是守我守得无聊,不如坐下来,与我一道说说话!这深宫之中,我也算是初入,许多规矩不懂,姐姐经验丰富,不妨多多提醒我。”

许是此番的语气格软了几分,隐隐透着几许委婉,那婢女的脸色也稍稍缓了了几许。

她盯了云倾月几眼,便也转回身,随即便在云倾月身边坐下,纵然方才被云倾月数落得脸色发白,然而此际却是强撑着在面上挂着几分威仪,随即挑着嗓子道:“我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了好几年,娘娘的心思,我自是能看懂。”

说着,目光朝云倾月扫了一眼,又道:“宫中规矩甚多,你这出身市井的婢女,怕也学不会。”

云倾月并未恼,只道:“只要用心学,自是能学会,只怕姐姐不会教我。”

她眉头一皱,略有些不耐烦的道:“别姐姐姐姐的唤着了,我与你不熟,别与我套近乎。”

云倾月淡笑,伸手依旧轻轻的揉着膝盖,低问:“既是如此,那我该唤

你什么?”

她似是未曾料到云倾月会这般问,一时怔怔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倾月轻笑,眸底深处漫着几许复杂,随即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却也是故作用了敬词:“您乃皇后娘娘身边的随侍,想必在宫中地位也是极高吧?”

嗓音落下时,云倾月的目光再度朝那宫女落去,静静的观她。

宫女面上顿时滑出几道得意之色,嗓音也挑了半许:“我历来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别说是娘娘寝宫的人,便是整个宫中的宫奴见了我,皆得放几分尊重。”

云倾月缓道:“看来您地位委实是高了。”说着,话锋再度一转:“对了,闻说宫中老太妃极宠安钦侯郡王爷?”

那宫女脸色微怔,挑眼望她,尖细着嗓子道:“你好歹也是郡王爷身边的人,竟会不知宫中老太妃极宠郡王爷?”

云倾月缓道:“郡王在我面前历来低调,是以不曾提及这些。”

她脸色顿时缓和,道:“想来也是,你不过是一卑贱婢女,纵然得郡王爷赏识,郡王爷也不会太过在意,更不会事事都与你说才是。”

说着,眸子里也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悠远与向往之意,又道:“像郡王爷这种出身侯门,加之又有老太妃这位皇姨护着,连皇上都对他宠着,宫中女子,谁人不倾慕于他,只是你这卑微之人运气好,能在郡王爷身边当差罢了,而你也莫太过得意了,郡王爷历来怜香惜玉,对这帝都城内的女子都好,你别以为他常日里对你言语柔和,便是对你上心了。”

云倾月委实未将这宫女的话听入太多,只是神色淡然的沉默片刻,随即脸色微微一沉,低问:“郡王爷便是得老太妃及皇上的宠,待又怎能连皇后娘娘都忌讳他?”

那宫女挑着嗓子道:“那还不是因为老侯爷手中掌了凤澜的三分之一兵权么,而皇后娘娘要让太子殿下稳……”话刚到这儿,那宫女目光蓦地一颤,脸色也白了白,随即话锋一转,略微紧着嗓子道:“你可别胡问些什么!皇后娘娘并未忌讳郡王爷,而是皇后娘娘大度端庄,不愿与郡王爷这后辈闹仇罢了。”

云倾月目光沉了沉,心底却是了然如雪。

她委实是小看安钦侯府了呢,本以为这凤澜的兵权也应在凤澜武将亦或是兵马元帅手中,而那安钦侯府的老侯爷竟是手握三分之一兵权。

如此一来,慕祁那风流浪荡子自是有本事嚣张,而皇后为保太子的东宫之位,务必得结交安钦老侯爷这等权臣,如是一来,皇后倒是给足了慕祁那厮的面子,既在昨日任由他将百里褚言带出宫,今日又会因他而放过她云倾月。

一想到这儿,云倾月心思越发的沉了几许,连带目光也深黑复杂,透出了几许难以言道的沉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