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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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影听到这句话的刹那,身的血液终于恢复了正常流动。
可是蒋大夫很不高兴:“知不知道流产过的人容易形成习惯性流产,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小影唯唯诺诺地跟在蒋明波身后往诊室走,一边听他数落:“回去后找个能上门服务的诊所,按照我开的针剂定时打针,从现在开始必须卧床,不能走楼梯,不能拎重物,不能同房……”
顾小影不停地点头,蒋明波看她这个样子,难得地发了脾气:“到底干什么了,不知道怀孕前三个月很危险吗?人家上班族都恨不得请假回家躺着,这个有暑假的还不老老实实躺床上保胎?说……”
他不往下说了,只是坐在桌前瞪着顾小影,顾小影苦笑着,没法答话——难道她能说她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婆婆?她能说她婆婆之所以失踪是因为不会坐公交车,不认识道路指示牌,听不懂好心人指的路?她能说蒋明波姐姐甩掉的大麻烦如今都是我的麻烦,妈英明神武,我自作自受……她能这么说吗?
她什么都没法说,她心里比黄连还苦,却只能把所有苦咽下去,烂在心里。
结果,顾小影千算万算,最后还漏算了一条——管桐出差回来后先去医院看管利明,于是听管利明说了谢家蓉迷路始末,他出了病房就急匆匆地给顾小影打电话,恰好顾小影刚从医院出来不久,正在宿舍区里的诊所约上门打针事宜。
管桐问:“在哪儿?”
“咱家楼下,”顾小影本想说自己在诊所里,可是仔细想想,还是决定等他回家后面对面给他讲自己决定给谢家蓉买手机这件事,便也没有多说,只是问:“回来了吗?”
“我刚下火车,先来看了看咱爸,机关有事,我过会儿还得回办公室,”管桐皱眉头,“没跟咱妈说清楚怎么坐公交车吗,为什么她还能迷路?”
顾小影听到这句话,满肚子的火气一下子就蹿出来,从结婚至今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忍耐顷刻间土崩瓦解,她忍不住冷笑:“管桐,如果在妈和孩子之间选一个,会选谁?”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管桐站在中医院门口等了很久也没拦到出租车,也有点上火,“别又转移话题啊顾小影,我妈她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没出过门,又不识字,咱们得提前把什么问题都考虑到,说一个老太太迷路了,在大太阳底下一个人走了大半天,这不得累死她吗?换了是妈,不心疼吗?”
“我妈认识字,我妈会坐出租车,我妈更会开车,”顾小影咬牙切齿,“我不跟说这么多没用的,要是现在有时间,快点给我滚回家!”
“怎么说话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吗?”管桐怒了,“我这不就是问问怎么回事吗,我还得回单位准备下午开会的事……”
顾小影深吸一口气,闭一下眼,然后才一字一句地对着手机说:“管桐听好了,妈迷路大半天,我在大街上找了她五个小时,五个小时啊……我是个孕妇知道吗?我是个曾经流产过的孕妇知道吗!就在刚才,蒋明波告诉我说,我今天之所以见红是因为先兆性流产!我昨天要是再多走几条街,的孩子就没了!”
顾小影怒气冲冲地吼完最后一句,眼泪终于没憋住,噼里啪啦落下来,她恨恨地挂断电话,然后抬起胳膊使劲擦把眼泪,回想一下昨天悲惨的遭遇,再看看自己跟下这副因为打了一针黄体酮而一瘸一拐的模样,气得直想找棵树使劲踹两脚,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家走,心里憋屈得要死,恨恨得想:为什么男人不用生孩子?为什么他们爽一爽就能当爹?为什么他们就会大呼小叫还一点罪都不用遭?说他们凭什么!
电话另一边,管桐听完顾小影的话基本上僵住了。
几秒种后,他的大脑恢复运转,于是再也顾不得明礼貌,几乎是抢着冲上了一辆空出租车,直奔家的方向而去,他一路上都心惊肉跳的——上次顾小影流产后被他吼,这次她险些流产,居然又被他吼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扭结起来,恨不得真的能有把荆条让他背着回家谢罪。
一路催着司机师傅飞车到楼下,管桐连找零都顾不上拿就往家跑,回家就看见顾小影躺在床上闭着眼,听到他进门的声音掀开眼皮看一眼,又毫无表情得闭上。
管桐急忙坐到床边,握住顾小影的手问:“怎么样了?”
“没事,”顾小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连眼都不睁,只是使劲把他的手甩开。
“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管桐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医生怎么说?”
“保胎。”顾小影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个人多说。
“怎么保胎?”管桐没听说过这个词儿,皱着眉头看着顾小影。
顾小影语调平平,闭着眼做机械复述:“不能下楼,不能干活,不能同房,只能躺着,每天有医生上门打针。”
管桐心疼得要命,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别去医院了,就好好躺着吧,医生说没说要躺多久?”
“两周后去复查。”顾小影还是不睁眼。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吧。”管桐不停地叹气,都语无伦次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表达内心的负罪感,见顾小影还是没反应,他只好转移话题:“咱妈呢?”
“去医院了。”顾小影说完这句话就翻个身彻底不理他了。
管桐低着头坐在床边也不说话了,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此刻,他倒是真的理解了一句老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