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段斐心里却没有孟旭那么怀旧——或许她心里更有些疙疙瘩瘩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真的要留孟旭在这里做饭,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就应该拿笤帚把他打出去……可是,他毕竟是果果的父亲,她无法割断这种事实上的血缘。

果果趴在段斐怀里,一直在盯着自己生命中突然冒出来的这个陌生人看。孟旭过了很久,才背对着段斐说:“我想,以后定期能来看看孩子。”

终于等他说出这句段斐已经猜到他要说的话,段斐只是深深叹口气——她能反对吗?且不说这本来就是法律赋予孟旭的权利和他本来早就该履行的义务,单说以后面对果果的质问时她所能预料到的那些张口结舌,怕就不是她能应付的。

果果总有一天会问: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而一场婚姻走到今天这般支离破碎,孩子何其无辜?

段斐吸口气,终于低声答一句:“可以。”

孟旭一愣,手里拿着筷子回头看段斐,见她正视他,面无表情:“既然决定履行这个义务,那希望不要半途而废,因为孩子的希望是不能轻易打破的。”

“至于以后,”段斐咬咬下唇,“或许果果会有自己的新爸爸,也或许会改名改姓,希望能尊重我作为监护人的意见。”

孟旭猛地顿一下,目光复杂地看着段斐——可是他又明知道,这本来就是迟早会到来的事实!

过了很久,直到段斐惊呼一声:“面!”

孟旭才急忙转过身给快要扑出来的面条锅里加一点凉水,然后像以前一样打鸡蛋、加调料……他以前给段斐做过很多次这样的面条,但还是第一次给自己的女儿做。

恍如隔世。

就这样,在两人的沉默中,一餐晚饭结束。孟旭又洗了碗、煎上中药,直到溢出浓浓的药香,孟旭才看看手表,起身准备离开。然而就在他拉开门的一瞬,谁都没想到,许莘几乎是一头撞进昔日姐夫的怀里,然后在晕头涨脑中抬起头,当看见面前那人的脸孔时,一下子懵了。

段斐家门口,孟旭在门内,许莘在门外,离得很近,只隔着一道门槛。段斐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而许莘捂着脑袋自言自语:“撞邪了?幻视?”

她脑袋还晕着,扯着嗓子喊:“姐!我的眼怎么了?怎么看见的人都是变样的?我怎么看见孟旭那个混球了?”

“咳咳,”孟旭咳嗽一声,略点一下头,也不知道是在跟谁道别,“我先走了。”

说完,他闪身出了门,匆匆下了楼。

许莘靠在门边愣愣地看着段斐还有她怀里的果果,结巴:“姐……我……见鬼了……”

“没看错,真的是孟旭,”段斐没好气,“快进来,不是去约会了吗?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真的是他?”许莘一声尖叫,“怎么会是他呢?他还有脸来?他来干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倒吸一口冷气:“不会是来抢果果的吧?姐,他要是敢动这个念头,告诉我,我灭了他!”

“能怎么灭?杀人碎尸?”段斐翻个白眼,把果果塞进许莘怀里,“进屋吧,我去给果果盛药。”

许莘抱着果果一路跟到厨房门口:“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撞邪了?”

段斐简明扼要地给许莘讲了一晚上的经过,然后才纳闷地看着许莘:“撞什么邪了?”

许莘抱着果果,腾不出手来拍大腿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我真撞邪了!我才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啊!猜杜屹北他家是什么背景?告诉啊,不仅仅是中医世家!比这个还可怕!他家根本就是香门第和官员世家!”

许莘痛心疾首:“我怎么早不知道他家这么强大呢?蒋明波的亲姐姐居然能PASS掉我心中的楷模管大哥!这样回忆起来,按江岳阳当年的说法,他家就应该是满门政府官员外加一屋子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的中医泰斗……阶层差距也太大了!我跟说甭劝我,我誓死不从!”

“真的?”段斐也很惊讶,“这么狗血的事情都能让遇上?”

“这不是狗血,这就是生活!”许莘把脸埋在果果泛着奶香气的怀里,呜咽,“果果,给小姨个肩膀靠一靠吧,小姨要崩溃了……”

果果“咯咯”笑着拿小手推许莘,笑大了又开始咳嗽,段斐瞪许莘:“别逗她,她再咳嗽一声我扒了的皮!”

许莘哀嚎:“们怎么都这么没人性呢!亏我在拒绝杜屹北的同时还不忘撂话说让他以后别歧视我们果果……”

“拒绝?”段斐一边倒药汁一边很好奇,“他表态了?”

“表了,”许莘一边拍果果后背一边唉声叹气,“其实这个小大夫的性格还真挺对我胃口。是没看他当时那模样,还挺爷们儿的呢!可惜了,我就是享受不了这样的大宅门……”

“大宅门……”段斐咂摸咂摸这个词儿,想了很久才感慨,“其实生在大宅门里,也不是人家小杜大夫的错啊……”